秋叶潇潇,金黄橙影洒落大地。
幕晨之际,卷起一片飞沙记忆。
城外吹起了火烟,浓雾滚滚升起,祭奠已故先人,近乎烧了天际。
火祭后,郊外的一处丛林中,玹灵子到访了此地。
金秋之树围绕的中心,安息着一块小小的沙丘。
香烟袅袅飞飞,周围聚集了几位熟悉的身影。
赵璐:“在我们那祭拜故人时,需捏住三根细烟的尾巴,虔诚的拜上三拜。但是将军,你与秋景将是同辈,按礼制来说不需要向他跪拜,只需将香烟插上,为秋景将烧些纸钱就好了。”
捏着纸钱的郎焕顿了顿手,“烧纸钱,是有何意呢?殿下。”
赵璐闻言,抓起自身裳裙跪下。
“传说,亡魂所去的冥界和我们别无二致。那儿也有房屋,也有市井,也有山花烂漫。而纸钱,则是那个世界的货币。烧掉的纸钱,会跨越生死大门,传到他的手中。我们多烧一些,秋景将就能在那边富足一些。”
赵璐捻过纸钱,轻轻撕散几块,同身侧的侍从要来了火苗。
纸钱纸质特殊,原本该烧的极快。
可赵璐手上这幅,却没有意料中的焰苗蓬蓬。
赵璐将其放在墓前,风儿一吹,火便熄灭了。
“看来这制作纸钱的法子,也不是那么简单啊。”她感慨着。
一旁,郎焕学着样子,递出了烧起的纸钱。
过后,赵璐又接过侍女递来的一壶小坛酒水。
“郎焕将军,烧过纸钱后就可以撒些酒水到碑前的土壤里。一杯入地,一杯入口,生死相碰杯,英灵回魂叙。有什么想说的话,也可以讲讲。身处那边的人,皆会听见。”
赵璐手把手教着,眼见郎焕接过水盏后,便留出交谈的空隙起身离去。
她走后,恰巧碰到玹灵子。
玹灵字一直在后头观望。
“公主这是在教郎焕如何祭奠亡人吗?”
“是啊,如何祭奠埋葬的亡人,怕只有我知晓门道。因此,得知秋景将战死后,我才特意寻上他。”她说着,二人同步望向墓碑。
当下秋景盛行,残叶飘在墓上,倒真像郎景出生该有的时节。
枫叶红,枫叶愁。片片落地魂归土。
玹灵子依景叹了口气,回问:“公主心好,吾代臣下感恩涕零。只是殿下来到此地了,怎么也不命人通传一声。”
“啊!抱歉君上,我来的匆忙,是该告知您的。只是一路急行,将此事忘了。不过,我来到后方,是想拜托君主能带我的知友引荐一位公子。”
正说着,赵璐侧身,让出了身后的人。
玹灵子并未注意到他,原以为是她新收的侍从。
此时放眼望去,才端详起他。
这位男子,身形高大却柴弱病秧。他着一身夜色之衣,仿若漫天星辰。全身的装饰很少,只有发后别着的一支桃木簪。
公子并未同玹灵子行礼制,只是微微颔首,“见过君主。”语气羸弱。
玹灵子注目着他,多有疑惑。
他身份尊贵,几乎见者皆跪,不然也当是全礼相待。
而这位陌客,却只是蜻蜓点水的颔首。
“敢问公子大名,尊号何为?”玹灵子恭敬了些,猜测他辈分估计不小。
被称呼到的公子抬眸,眼中流转起尘点,犹如星辰斗转。
他的额间忽而浮现神印,周遭的风皆卷了过来。
风动,星辰神力流转。
公子介绍起自己:“吾名子夜,乃九重天时辰天神。”
玹灵子闻言瞠目,他额间的琉璃神印,真乃天神之证。
这下,该玹灵子垂首回礼了。
“竟是天神下凡,玹灵子多有得罪。”他垂首,比方才子夜的还低。
玹灵子深知,自己是神之子。九重天的创世神们,皆是他的长辈。
子夜并不怪罪他,淡然一笑:“无妨,我们未曾见过,你不知吾也正常。吾今日来,是代一位姑娘,见一见九黎的少君‘明怨生’。不知道阿玹,能否引荐呢。”
子夜说着,合眸落下十分温婉。星辰之眼注视他时,带着对孩子的慈爱。
话落,玹灵子回首,“天神要见明怨生?”
来此地寻明怨生的,还当真是少见。
正谈论时,一阵风拐着弯吹过。秋意解风絮,烈酒入沙土。
在郎焕的祭拜结束后,玹灵子虽不解天神意欲何为,却仍然为他引荐了明怨生。
回到城中,二人在一处屋子里交谈,里里外外封死了结界,一句话都听不见。
而对廊的厅内,余下众人皆等待着。
玹灵子的目光紧盯那处屋畔,好奇心将他架在火上炙烤。
座下,见他这般焦心的赵璐开了口。
“天神带来了一位姑娘,据天神所言,君上在后世能有幸与她相识。”
“后世?是天神跨越时辰,带来的姑娘么?”
“正是,那姑娘与我来自同样的世界。老实说,见到她时,我竟说不出话了……”
赵璐念着,眉宇柔和深深。几日前的故事也随语序,渐渐回到那个夜晚。
——
雨卷珠帘,拍打屋檐。忠臣她的影子侍从,在雨夜带来了一个人。
“主上,有位公子要见您。”
门打开,风惊动屋内的香薰,吹歪飘烟。
赵璐放下掌中书,走上前来。
“何人要见我?”她疑惑着,正巧贴近门处时被忽而蹦出的男人吓了一跳。
“嗨!终于见到你了。”面前的公子欣如喜鹊,行为举止叫她诧觉。
“啊!你是、何人啊?”赵璐说着,扯住侍卫衣角,心惊的直跳。
名为“影”的侍卫上前,站在赵璐身侧,给足了安全感。但不同以往的是,她并没有护住赵璐。
恰巧,那公子忽然扑来,抓上她的手,像个姑娘般靠近她。
“原来你长这样啊,来的时候我都好奇好久了!”
赵璐感到不适,抽离了手。
“慢着,你是谁啊?”她有些愠怒了。
见状,姑娘识趣的后退了几步。
“哎呀,忘了我现在是子夜了。如果能用我的身体来见你,那就好了。”
几番话语砸下,原本理不清的杂线,交杂的愈发混乱。
赵璐选择缄默不言,直直盯着他。
这位公子身,姑娘魂的人,倒不以为然。
“那么我自我介绍一下。你好,我叫陈星然,是个地球人。”
话语一出,雨夜中忽而敲响无数的擂鼓,带来一阵震魂动魄的感触,冲击赵璐的心。
她愣住了,这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赵璐还未开口,但那位姑娘仍然自说自话的继续着:“地脉都跟我说了,在很久很久之前,还有个跟我一样的女孩来到这里。我很高兴,今天终于能见到你了。”
陈星然笑颜如花,与赵璐即将盈眶的泪水全然不同。
突然,赵璐扑上她,“你说、你叫什么?”
毫无预兆地,泪光盈满,珠泪滴下。
陈星然回握她的手,真诚恳切的再说了一遍:“我说,我叫陈星然,来自地球。来自那个你无数次以为是梦境,却无比真实的世界。”
鼓乐声响,崩溃如决堤之河,冲刷赵璐的心。
她感到身躯无力,瘫软下来。
公子的声色沉重,光听语色根本感受不到他是位姑娘。
可是那一字一句,一个个陌生既熟悉的字眼,都重重震慑赵璐的心魂。
她瘫软在地上近乎起不来了,抓着一同下身的陈星然,哭的比雨夜还要响亮。
无数白烟烟的字搭在心里,像不停的回响轮回的卷扇,滑过她的眼前。
是真的、都是真的、一切全部都是真的。
“我没有疯,我来自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