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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大召荣耀 > 第965章 弃地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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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余山县县府后宅,书房。

方令舟一身素色中衣,裹着一件羊毛大氅,坐在炭盆前,一脸苍白,抬云关受的那道长槊伤已经结痂,但稍有动作,还是会牵扯得整个肩膀皮肉发疼。

他将手放在炭盆上方,静静聆听廖平安讲述着邺邱一行的经过,目光却始终锁定在方成身上,这位便宜义子在邺邱大牢关了这么些时日,也是伤痕累累,极为憔悴。

不知过去多久,廖平安讲述完了,书房内便又只剩下炭火燃烧的噼啪声。

好半晌,方令舟终于开口:“成儿,你身子虚,先下去歇息吧。”

“义父,可那项瞻的条件……”方成想开口,却被方令舟以眼神制止。

“去吧,请大夫好生调养。”语气里没什么波澜,只多了几分不容置喙的沉凝。

方成攥了攥拳,终究还是行礼告退,廖平安也躬身抱拳,与他先后脚出了书房。

脚步声渐远,方令舟起身走到门边,亲手落了锁。

这一锁,便没了时辰。

帐内不见晨昏,只有案上烛火燃了又灭,灭了又续,灯焰被窗缝钻进的寒气吹得东倒西歪,映得方令舟的影子在墙上忽长忽短。

案上摊着北豫全图,墨线勾出的十七县已被朱笔一圈圈划去,像被剥开的伤口,方令舟时而立在舆图前,指尖在各县的标记上反复游走,时而坐在椅上,望着窗上结着的冰花出神……

两日两夜,水米未进,众将领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却无人敢打扰。

第三日拂晓,门轴“吱呀”一声,方令舟披衣而出,面色灰白,唯眼底血丝织成了一张网。

他把一封火漆缄口的信交予最信赖的亲卫,附耳低语:“速去……依令行事,万不可暴露行迹。”

亲卫眼底闪过一丝惊诧,却没有多问,只是握紧了信,躬身应诺,转身便融入晨雾之中。

方令舟望着他远去的方向,抬手理了理衣襟,而后吩咐守卫:“传我将令,诸将即刻来县府大堂议事。”

说是诸将,可他麾下大将已经不剩几人,抛去镇守在上阳关的陈武,王英于雍州战死在车黎太子手里、庞广陵被囚项瞻军中、曹从安命丧抬云关下,王平死在邺邱城内,眼下军中能独当一面的大将,也就只剩下朱朝贵和孙冈,最多再加上沈伯毅和陈永芳。

不到半个时辰,四人便来到县府大堂,见方令舟被人搀扶着过来,齐齐躬身行礼。

方令舟走到案后坐下,目光扫过众人,开门见山:“项瞻的条件,诸位已然知晓,今日召你们来,是要告知你们,三日之后,我会命人前往邺邱,献出北豫十七县舆图,换回好儿。”

话音坠地,满帐鸦雀。

“舍地之前,需完成三件事。”方令舟没理会众人不同的神态,自顾自开口,“陈永芳,你即刻整理北豫各县舆图、府库明细,三日内务必清点完毕。”

陈永芳有些犹豫,但在方令舟的凝视下,还是拱手领命。

方令舟继续说道:“孙冈,即刻派人前往上阳关,命陈武舍了关隘,领全军携粮草辎重,半月内赶赴天中县。”

“是!”

“朱朝贵,给你五日时间,整理军备,削减冗员,凡伤重及年老者,尽数遣送还乡,五日后,拔营退往天中县。”

“末将领命!”朱朝贵抱拳应道,马上开口问,“主公,这饷银抚恤……”

“你和文定先生商量着来。”

朱朝贵看了一眼沈伯毅,二人对视一眼,齐声领命。

方令舟微微颔首,不再多说什么,当即起身离开。

堂内安静了片刻,众人也一同出了大堂,孙冈最先忍不住,环视三人,问道:“主公这是怎么了?为了一个女儿,竟要舍弃北豫,没了根基,我军便成了无根之萍,这跟丧家之犬有何区别?”

朱朝贵望向后宅方向,沉默片刻,声音压得极缓,像是在说服众人,又像是在宽慰自己:“主公自有考量,咱们……只需遵令行事便是。”

话落,他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兵符,眼底那点疑惑没藏住,顺着眼角的皱纹漫出来,方令舟素来谋定而后动,如今怎会为了一个人,做这般冲动的决定?

沈伯毅和陈永芳默默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却终究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各自散去,按方令舟的吩咐行事。

三日后,邺邱城内。

寒风依旧,天气却晴朗,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刺史府后园,将枝头的梅花映得愈发清雅。

荀羡披着件素色披风,循着梅香漫步园中,自被留在邺邱,他日日在厢房枯坐,今日实在烦闷,便想起前日与李晔夜谈,索性来寻个清静。

园内梅树不多,却开得繁盛,冷香沁人心脾。

荀羡负手立于花下,举目望枝,正出神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

他回头,却见方好一袭素色襦裙,由两名捕快陪着,细步走近。

“先生好兴致,独赏寒梅。”方好颔首为礼,笑意浅淡,带着几分从容,没有一点阶下之囚的状态。

“不过是寻个清静。”荀羡还礼,目光落在方好身上,她虽被软禁,却依旧神色平静,眼底没有半分怯懦,反倒比在将军府时多了几分通透,“只是不知,这园中梅花可解语?”

“花不解语,人自解。”方好折下一支梅花,放在鼻尖闻了闻,“先生可是在想,父亲是否会答应项瞻的条件?”

“姑娘聪慧。”荀羡点了点头,“只是,北豫乃方将军多年基业,怕是不会轻易……”

“父亲会弃的。”方好打断他的话,“今日是最后期限,他一定会派人过来,献出北豫十七县舆图,换我回去。”

“姑娘为何如此笃定?”荀羡微微蹙眉,眼底震惊一闪而逝,“北豫若失,数万将士何处立足?项瞻纵得仁义之名,又怎会纵虎归山?”

“先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方好垂眸,指尖摩挲着花瓣的纹路,“抬云关已失,豫州门户大开,燕行之平定幽州,回师在即,项瞻挟两胜之威,粮饷充足,而我父重伤未愈,军心浮动……”

她轻叹一声,抬眼看着荀羡,“若幽州战事未定,父亲尚可与项瞻周旋,不论胜负,他知道项瞻不会杀我,心中虽担忧,却不会受其摆布,但眼下……”

她无奈的摇摇头,“与其困兽犹斗,不如舍一地而存三军,并借机将我换回。”

荀羡听得心头一震,他从未想过这一层,方令舟弃北豫,竟不是无奈,而是权衡后的算计。

可他还是不解,皱着眉道:“可失了根基,便与流寇无二,天下之大,何处容身?”

方好忽而一笑,眸光透过梅枝,望向更远的南方:“先生可曾想过,天下之大,并非只有朝廷与义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