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霓闻言手上动作微顿,想了片刻才说道:“都督行事向来周全,我不敢说。不过,他既然说了别打扰绣娘,想必很在意这份寿礼。”
九疑靠在浴桶边缘,轻轻应了一声。
封正那人,年岁不大,心思却深沉的很。
九疑总觉得今日那些话不像寻常叮嘱。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说的这些,桩桩件件都替她想到了实处,屏风确实不容有失。
她确实该收敛心神,全力去做这件事。
九疑掬起一捧热水,泼在脸上,温热的感觉驱散了些许倦意,也让纷乱的心绪稍稍沉淀。
“明早让霜儿递帖子去周府,说我挂念二哥,请他到望江楼一叙。”
如此显得郑重其事,也全了礼数。
“是,我一会儿就与霜儿说。”云霓应下。
翌日晌午,九疑戴好帷帽下车。
伙计见了她便躬身引路,径直上了二楼的雅间。
推门进去,桑时序已坐在窗边等候。
今日他穿着一身半新的靛蓝直裰,虽仍清瘦,但精神尚可,见到九疑,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
“二哥。”九疑摘下帷帽,在他对面坐下。
只看着他,泪便落了下来。
她拿起绢帕拭了拭泪,清了清喉才开口:“怎瘦成这般,路上定是吃了不少苦。”
说着,声音还带着哽咽。
桑时序看着九疑泛红的眼圈,心中也开始发酸,桑家子女,为何没有一个过得顺遂如意。
大哥不知身在何处,瑜娘年纪轻轻便没了,自己丧妻丧子,九疑和离后孤身一人在京中艰难立足。
桩桩件件,都压在他心头。
他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情绪压下,扯出一抹笑。
“不过是路途奔波,歇息几日便好。你瞧,我精神是不是很好。”
他越是这般轻描淡写,九疑心中越是酸楚,她知道二哥有多痛。
失去那个在她腹中仅两个月的孩子时,她也曾痛彻心扉。
那种感觉,现在回想起来,心口仍会一阵阵地抽紧。
她不愿再想,只得用力点头,顺着他的话道:“是,精神比昨日好了许多,只是还需好好将养,京中气候与家中不同,更要当心。”
“对了,宁宁今日有没有给你诊脉,她医术很好的。”
昨晚离开周府时,姝宁说要给二哥开温补的方子,她一直记着这事。
桑时序闻言,眼睛看往别处。
“终究是男女有别,不好麻烦她,我若有恙,自会去瞧大夫。”
他顿了顿,看向九疑,语气温软了些:“倒是你,其实......爹再顾及脸面,也终究是疼你的,回家吧。”
九疑一个人太辛苦了。
一股热流猛地冲上眼眶,九疑慌忙低下头,伸手去夹菜。
怎么夹不住,怎么什么也夹不起来。
哦,原来是眼前朦胧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了。
泪水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大颗大颗地落在面前的骨碟里,晕开小小的水渍。
终是垂首,任由泪水滑落。
“我知道的,二哥,我......我心里有数。”
越是小地方越在意女子的名声。
当初姐姐在陈家被欺负,爹娘如何也没答应和离,便是怕她归家后,不仅姐姐要承受比在陈家更甚的指指点点,桑家所有人亦是。
她如今虽离开了俞家,可姐姐当初的处境,她看得分明。
她便是要在这京城,挣出一番天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