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应对之策,如果不想流于空想,那么,如何才能够落到实处呢?这一切,事关重大啊!
我们这儿的十里八乡,跟邻县的这个南山村,其实,中间只隔着一大片群山。因此,两地人们的口音,相差极小!不是那种特别喜欢辨析地方口音的人,一般还是听不出来的。
然而,这么近的距离,却是互不隶属的两个县!
于是,我们联防队最终决定,让我扮演来自南山的村妇,就是出于这个方面的考虑了。至于温东朗,让他扮演一个外地人,在口音方面,那是再恰当不过的了:因为,他本身就是外地人!根本就不需要扮演……
如此说来,到目前为止,应该是没有什么明显的破绽了吧?
其实,为了把村妇这一角色,演得更为传神一些,我的衣着,都是极为常见的。如果是走在圩场上,谁也不会起疑。
既然是这样,现如今,骆寨主叫我走一趟,究竟是何用意呢?
这,这叫“攻心为上”?是啊,由于没有足够的“证据”,他们确实不便于拿我们怎么样;只是,心中的那些疑虑与怀疑,或许依然是存在的吧?
这样的一伙人,现如今能够拿下这么大的一个地盘,似乎也“绝非幸致”。在此,我们尽管没必要长他人威风,只是,也得正视别人,不要将人家当作小菜一碟。
轻视别人,盲目自信,有时候也是要付出代价的。温大哥家乡所在的县治,早已沦陷;而我们的邻县,目前也在敌手的铁蹄之下。也就是说,到了这一刻,我们所能够确认的,就有好几个县,成为这伙人的囊中之物。试想一下,这几个县,就没有地方武装,没有民团吗?
失陷的原因,或许不尽相同。不过,傲慢自大,缺少具有针对性的军事策略,也是其中的原因之一吧?
对于敌手,我们应该给予足够的重视。
那么,今夜里,我又该如何应对呢?
这一刻,依然想不出骆寨主召见我的原因,确实,有点犯难了。
如果我不去,摆明了就是心虚,不敢面对。那么,也就相当于授人以柄。这样一来,敌手就可以以此为借口,将我打入大牢,严刑拷打,要我“招供”。而且,我如果想着就此潜逃,在目前这种情况之下,能够逃出生天的机会,又有多大呢?
是啊,在出发之前,我就有这方面的心理准备了。只不过,真正的考验、磨难到来的时候,我依然有点惴惴不安。确实,有些事情,如果不曾亲身经历,总是难以感同身受的。别人所说的,书上所写的,那都是别人的经验和感受,代替不了你的真实历练。
如此说来,这一刻,真要一走了之的话,回去之后,也不好交差吧?是啊,正因为此次平叛,非同小可,才需要付出代价,做出牺牲。如果真有那么简单,另外的那几个县,也就不至于沦陷了。
由此看来,眼下这一刻,首先就是要说服自己,小心应对。这谍报方面的事情,不是那么轻而易举的。
虽说尚不曾知晓其中的原因,不过,对于我来说,还是要提醒自己,力争尽早完成任务。现如今我所要做的事情,是为了这十里八乡的父老乡亲,决不能再轻易退缩了。到目前为止,我们正面的武装力量,依然是极为有限的,因此,对于谍报,也就有相应的要求。若真有十万大军,确实,正面强攻,就可以了。
然而,这一切,只存在于臆想之中。一直以来,军与民的比例,都是较为固定的。俗话说“养兵之日,用兵一时”,在没有战事的时期,确实也养不起太多的军队。于是,我们才想着,要编练民团。联防队里的这些成员,大多属于青壮年劳力。平时,田间地头也少不了他们。农闲时节,才做进一步的编练。这,大体上也就是“出则为兵,入则为民”了。
这不要小看这样的举措。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就凭着那一点常备的兵力,我们这十里八乡,多半也会像邻近的几个县一样,早就被这货叛军叛匪给攻陷了。当然,我们也不能因此而沾沾自喜。毕竟,到目前为止,就凭着这点兵力,我们主要还是出于劣势,只能勉强守得住。要不然,什么细作、谍情之类的事情,也就不用多想了。
那句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看似简单,其实,也是建立在相应的实力基础之上的。就凭我们目前的这点兵力,真要跟敌手硬拼的话,早就一败涂地了。说来说去,我们首先要做到的,就是要先沉住气,稳住阵脚之后,就想着如何随机而动。那些不切合实际的想法,就先要放到一边去。作为一颗钉子,就要想着如何把自己放在最为合适的地方?
摆好阵势,严阵以待?
只是,到这一刻为止,我们所做的事情,我们所能设想的一切,都需要立足于现实。
由此看来,决不能临阵脱逃,更不能畏手畏脚。嗯,那就走一步算一步,那句话说“船到桥头自然直”,我,我只要能够见机行事……
“小婆娘,这,这将跟我们走一趟吧……”夜幕降临不久,只听见马镖头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语。
柯晓霞注意到,这马镖头身边,还跟着几个手持利刃的小喽啰。
柯晓霞暗想:看来,这一刻,真要武力逃脱的话,只怕连马镖头这一关,都过不了!既然不能力敌,就只能智取了。这骆寨主,还真有点小心思。只不过,我可不是被吓大的……
“哦,要到哪儿去啊?”柯晓霞作出几分不屑一顾的神情来。
那马镖头并不动怒,只是淡淡一笑:“这,这就不必多问了吧?骆寨主只是交代,让你跟着我们走一趟……”
柯晓霞也不愿多说什么,只是微微一侧头,示意对方在前面引路。
于是,一个小喽啰在前面引路,柯晓霞居中,马镖头和另外两个小喽啰断后:这样的一支队伍,就这样出发了。
大约过了一顿饭功夫,一行人来到一处铁门之前。
“骆寨主,客人到!”马镖头在外面喊道。
“大门是虚掩着的,”里面传来骆寨主的回应,“马镖头,你,你就让客人进来吧……”
将铁门打开之后,马镖头让柯晓霞步入其内;紧接着,又在大门之外,把铁门掩好。
在马镖头反手掩门的瞬间,柯晓霞心里一怔:这马镖头,为什么不跟着进来呢?哦,这一伙人,早就安排好了。这马镖头,应该是在外面把风的吧?偌大一个黑风寨,骆寨主既然就在里面,其中有几个侍卫,隐藏其内,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吧?
在敌人的老窝,如果贸然动手,未必就是什么明智之举吧?
首先,我先要弄清楚,对方此举,是何用意?那位马镖头的神情,又意味着什么呢?我露出一种不屑一顾的神情,他会看不出来吗?如果,连这点神情都看不出来,老寨主会叫他传话,会让他“押解”吗?如此一来,首先可以明确的,应该就是,对于这个马镖头,老寨主还是颇为信任的。如果不是这样,这样的一趟差事,就不会安排他了。
接下来的问题,应该就是,对于此行的目的,这个马镖头,真的就一清二楚吗?他只是淡淡一笑,只是说“跟着我们走一趟”:这,这又意味着什么呢?或许,事情的蹊跷之处,也就在这儿了。
在黑风寨里,像马镖头这样的人,也有一二十个吧?对于这样的人,他们在整个寨子之中,应该就是所谓的第二梯队吧?上层的几个人,可以对他们下命令。而他们呢,奉命行事之时,也可以带上几个随从。说起职位来,就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那一种了吧?
我这样的猜测,也不算太离谱吧?
由此看来,这位马镖头,或许还真是“奉命行事”?于是,对于内情或真相,他并不知晓。或者说,就算有所知晓,那也是极为有限的!因此,他也只能隐忍着,赔笑着,不敢发作。而我呢,也可以尽可能地从容一点。是啊,在没撕破脸之前,双方尽可以相安无事。
当然,对于这个马镖头来说,他既然只是奉命而行,自然就要留一点余地的了。而对于我来说,也犯不着跟他一般见识。下一步就怎样做,这才是我最应该放在心上的。
是啊,从长远的角度来说,这样的一个夜晚,也将是某种难得的机会?这,这又怎么说呢?蹲在那间狭小的牢房里,我的所见所闻,将是极为有限的。至于能够到外面干点活儿,最多也就是半个苦力!如此狭窄的视野,要想搜集到一些有用的情报,那是不现实的。于是,这几天,我一直有点心神不定,生怕自己白走了这一趟。
是啊,有用的谍报,不会从天上掉下来。黑风寨里的这伙人,也不会傻到将自己的谍情,拱手相送。如此一来,如何才能够不辱使命,不虚此行,就是我最应该铭刻于心的了。这样的想法嘛,谁都会有所惦记,只是,如果只流于空想,却也是于事无补。于是,我就想着,如何才能够找到这样的一个机会?而现如今,这样的机会,似乎已经到来了?
此前,我们十里八乡的联防队,也曾经设想着,有朝一日,总是要跟这伙叛军叛匪算一下总账的。在那些时候,我们总觉得,黑风寨里的那些盗匪,总是鬼鬼祟祟的,不敢跟我们正面较量。只是,那时候,我们还不知悉,这伙盗贼,居然还会跟叛军勾结在一起,有点小瞧于他们了。直到附近的一些州县相继沦陷,我们这才惊觉,我们所要面对的敌手,远不是那么简单的!
平心而论,按照目前的这种情势,就算是面对面拉开阵势,双方正面大战一番。处于下风的一方,只会是我们吧?我们联防队一方,训练有素的军士,毕竟是极小的一部分,若是跟盗匪打阵地战,勉强还可以取胜吧?然而,一旦叛军加入,那么,我们的那点兵力,我们的那些作战能力,多半就会不够看了吧?
既然敌情已经变化,那么,此前我们所设想的那一切,就已经不适用了。此前,对于“刻舟求剑”这个寓言故事,我们也有所了解。当然,我们的第一感觉,多半就是,船是在行进中的,宝剑掉下去了,刻在船舷上的记号,又有什么用呢?真要把宝剑捞上来,直接跳入水中,就地找寻,不就可以了吗?这个楚人,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呢?
其实,这个故事,那些情节过于明显、简单,我们才会这样想。而在现实生活当中,墨守成规、故步自封、疏于变通的情形,以及类似的人物,其实也是屡见不鲜的……
这样想着,她就沿着脚下的小路,缓缓前行着。
这地方,倒像是一个大院子,两旁假山池沼,零星错落,倒也雅致。在前面引路的,是一个家丁模样的中年汉子,提着一盏灯笼。走出近十丈远之后,就来到一处亭子前。
亭子里摆着一张桌子,几把椅子,那骆寨主端坐着,在一旁的,是两个负责端茶倒酒的丫头,再无他人。
迟疑片刻之后,柯晓霞定了定神,走上前去。
骆寨主站起身来,指了指自己左侧的一个位子,热情地说道:“坐,请,请坐吧……”
柯晓霞也不客气,就坐了下来。
看客人落座之后,那骆寨主这样说道:“你们几个,先退下吧。记住,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能过来!”
那领路的家丁,以及两个丫头,齐声应道:“是!”
紧接着,就真的“退下”了,霎时没了影踪。
看着这一大张桌子,再看看一旁再也没有第三个人,柯晓霞暗自寻思道:这位骆寨主,武艺怎样,我尚无从知晓。不过,这演戏的水平,倒也不可小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