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这唯一的线索,可不能再让她溜走了?
那个被称为“郑妈”的仆妇,脸上竟是闪过阵阵红霞。
迟疑了好一阵子,她才这样回应道:“何姑娘,有一句话,仆妇也不知晓,到底该不该说?”
单是那面红耳赤,就足以让柯晓霞颇为惊疑了,这一瞬间,眼见对方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她如何还能再抑制得住自己的好奇心?
“啪”的一声,她将手中的饭碗往桌面上重重一扣,紧接着就这样说道:“郑妈,有什么话,你尽管说……”
这一刻,那仆妇正惊疑不定地望向外面,一副恍若不闻的样子。
给人的感觉,似乎就是,她很担心,此时此刻,会有人闯进来。
“郑妈,你,你说吧!”柯晓霞加重了语气。
那仆妇先是一愣,就像刚从梦境中回过神来一样。
再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这样缓缓地说道:“何姑娘,这件事,倒是很难说清楚的了。嗯,过了这个夜晚,我们还能不能再见一面,也是说不准的!这样吧,何姑娘,仆妇就这样对你说吧,这位骆老寨主,最近的这一二十年,过得并不如意。而最近的这几个月呢,更是有点雪上加霜了。按照仆妇的一点猜测,老寨主想的是,怎么样才能够得到某种帮助,接着就能够翻一下身呢?
再后来,他就想到了你。这种事情,确实已经不是能够用话语说清楚的了!何姑娘,怎么说呢,不管你作出什么样的选择,你,你都要清楚,这位老寨主,是,是有某种非分之想的……这个词,这个非分之想,仆妇也不清楚,到底说对了没有?嗯,仆妇的意思就是,有些方面的事情,老寨主,老寨主是不应该那样想的……”
“郑妈,多谢你提醒……”柯晓霞这样说道。
那仆妇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过了好一会儿,才这样说道:“何姑娘,那些话语,你听听就好。其实,仆妇,仆妇只是想,只是想提醒一下,也没有,也没有什么恶意的……”
柯晓霞眨了眨眼:“这样吧,你的心意,我心领了。哦,再过一盏茶功夫,你,你再过来收拾一下碗筷——”
那仆妇应了一声,就退到外面去了。
再扒了几口饭,觉得也差不多了,柯晓霞就放下饭碗,暗自思忖道:刚才,那仆妇的话语,又该如何看待呢?到了这一步,确实要好好梳理一下,梳理一下自己的思路了。骆寨主在打着某种主意,就算这仆妇不说,我也是能够知晓一二的。
这几天,他如此“厚待”于我,自然是有所图,有所求的。作为时常陪侍在他身边的一个仆妇,郑妈体会到其中的某些意思,不足为奇。
其实,更大的可能性就在于,由于此事关系重大,这老家伙压力太大了,就像心头堵着一块大石头一般!在这种情况之下,就算别人不问,他恐怕都忍不住,会含糊其辞地说上几句,宣泄一番的。因此,这仆妇的话语,还是值得注意,还是较为可信的。
正因为其中的某些意思,超出了一般人的想象,所以,郑妈说起那些话来,才会那样闪烁其词吧?
怎么说呢?一方面,她不想说老寨主的坏话。而另一方面,她又觉得,如果不把这件事情说出来,就有点对不住我。
是啊,这郑妈,也快年近半百了吧,在她眼里,我就是她女儿一辈的人了,她不想让我糊糊涂涂地往火坑里跳!
因此,能够做到这一步,我已经是领情了。对于这郑妈,也深表感激。她能够做到的,也就是到这一步了。
那老家伙要耍什么样的心思,又打什么样的小算盘,那是他自己的事情,我管不了。只是,我又不是木头人,不会轻易受他愚弄、欺骗的。
接下来,又该如何应对呢?
“哦,时间,真的不多了……”望着窗外西斜的阳光,柯晓霞暗自低语道。
确实,毕竟是秋天了,白昼正在慢慢地变短。柯晓霞所看到的那些光线,甚是黯淡,就像在水中浸泡多时的鳞片一般。这也就意味着,离夜幕笼罩住整个天地,已经不足半个时辰了。
“这三天之约,真的快到了……”喃喃低语着,望着眼前的残羹剩菜,柯晓霞的心里,一片茫然。
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之后,她站起身来,到房间里去了。
用门闩将房门闩紧之后,斜倚在窗边,柯晓霞的心里,一时又是风起云涌起来:此时此刻,最为重要的事情,就是该如何应对了?
前面的两天多时间里,如果心乱如麻,难以排遣,我还可以这样宽慰自己:想不想得清楚,那也没什么,毕竟,我还有时间。
只是,到了这一刻,我还能这样想吗?
以我目前的处境,似乎也到了该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骆老寨主的意思,多半就是,希望我能够助他一臂之力,重新掌控黑风寨。只是,以他目前的实力,面对着少寨主与景将军的联手夹击,谈何容易?如果我贸然卷入其中,要想全身而退,只怕是不可能的了。
当然,我也可以选择袖手旁观。只是,只怕从少寨主和景将军的角度来看,我未必就是中立者吧?也就是说,一旦他们联手拿下老寨主,下一个目标,自然就是我了。而目前的我,势单力薄,又如何能够轻易脱身呢?到这一刻为止,温大哥那边的情况,我也不甚了解。这样一来,又如何指望温大哥前来为我解围呢?
这几天,我一直处于被软禁的状态,于是,有意无意之中,我的命运,似乎也就和这老家伙捆绑在一起了?
那个被称为“郑妈”的仆妇,对于道上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或许,也说不上就有多少了解。不过,她的目光,就能够小觑吗?
试想一下,最近一段时间,那个骆寨主,既然看得出来,少寨主和景将军,正在针对自己!心中的愤懑、惶惑与不安,又如何能够再掩饰?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最为常见的做法,就是借酒消愁了。
只不过,那些酒水,也没那么神奇的吧?真能够借酒消愁的话,多酿一些酒水,不就什么都解决了吗?心中的那个结,总是要解开的。要不然,就会从活结变成死结。人生的困境,多半也就是这样了吧?
这个仆妇,有着善解人意的一面?于是,老寨主在借酒消愁之时,多半也会唠叨几句。老寨主就算是铁石心肠,在这种时候,也是不便于发作的吧?甚至,不仅不会发作,他反而在想,都到这一步了,正所谓病急乱投医,听一下别人的意见,也未尝不可吧?
于是,在歧途彷徨之际,这个老寨主,倒是有点虚怀若谷的样子了。而这个仆妇,尽管身份低微,为人倒也实在,至少,不会出卖主人。于是,这样的两个人,倒是可以说上几句话的了。“郑妈,你可以为我出一下主意吗?”“老寨主,我,我一个妇道人家,还能有什么主意?”“郑妈,不必过谦,就随便说几句吧?”“老寨主既然如此有心,仆妇,仆妇也就斗胆说上几句……”于是,就少不了一番密谋?
现如今,我有这样的猜测,未必就是无中生有,捕风捉影吧?
这个仆妇,也不是第一天到这儿了。对于主子,也是有一点了解的了。而老寨主呢,除了稳住自己的亲信,另一个方面,就是想着,自己有没有别的出路,有没有可以指望的人了。
在这个大院里,这些丫头仆妇,就是白吃饭的吗?不难想象,老寨主自然会另找一个时间,吩咐她们,平时,要注意些什么?有哪些情况,要及时禀报?如果玩忽职守,会有怎样的后果?
这样的一些人,在涉及到自身利益之时,其实还是一个整体的。打个比方说,他们就是同一条船上的人,或者说,就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只可惜,对于这一点,此前,我想得太少、太少了。
当然,如果现在想得通,也好来得及吧?毕竟,解开谜底的那一刻,还没有真正到来。以前,刚刚到来的时候,我只觉得,时间过得太慢,自己没有什么事情,显得太无聊了。
然而,如果现在就要采取行动了,那么,我作了哪些准备呢?
自从走向这个邻县,到目前为止,只能说是一无所获。这样一来,就算是离开这个险境,回去之后,也是无法交差的。毕竟,我不是为了闲逛,才到这儿来的。要说这任务,也就像一块大石头一般,一直就压在我的心头。至少最近这几天,一直都是这样的。为此,我甚至有点寝食难安。说句有点狂妄的话语,如果敌手就站在我面前,双方各持兵器,真刀真枪地打上一架,我就算是输了,那也是心服口服,毕竟,这怪不了别人,要怪,只能怪自己学艺不精。
而现在,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我也能够想象,黑风寨里的这一伙人,绝非善茬,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这样的一点心理准备,我还是会有的。只是,到这一刻为止,我所面临的情况,却又是那样的一言难尽啊!当然,对于谍情,我还是能够想象一二的。毕竟,这跟正面战场上的两军对垒,有所不同。只是,这匪夷所思之处,依然是我始料之所未及的。
以前,我的头脑,还是想得有点简单。总觉得,这些叛军、叛匪,既然都是一伙的,那么,他们就是同一个鼻孔出气的。然而,这个老寨主的话语,却在提醒我,不是这么一回事。
尽管,敌手的话语,有可能就是烟雾弹,是用来迷惑我的。只是,我又不是什么三岁的小孩儿了,要想欺骗我,只怕也没那么容易吧?再说,敌方的这个寨主,要说完全就是在编故事,似乎也不尽然吧?
他,他应该也想过了:要想别人跟你合作,首先就要取信于人。如此一来,他就想着,要把一些内幕告知我,以取得我的信任?
这样的思路,应该也不无道理吧?
尽管,他可以这样想,他跟少寨主不和,这在黑风寨上下,早就是路人皆知的了。只不过,大家心照不宣,没有当众说出口而已!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也就不算什么秘密了。再说,他还有点自负:这些事情,你就算知晓了,又能怎样呢?再怎么说,你还在我们的地盘上,跟身陷囹圄差不多的。既然逃不了,那也不算泄密了。是啊,对于这一点,我依然要有足够清醒的认识。
现如今,另有一个问题,而且,可算是迫在眉睫的事情,那就是,山雨欲来之际,我已经不能再迟疑、犹豫了。虽说这即将到来的事情,从表面上看,只是黑风寨的内讧。然而,“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试想一下,一旦少寨主和景将军一方得势,他们可以为所欲为、发号施令的时候,多半就会这样想,以前,不是有一个什么何姑娘吗?在好几天的时间里,她都是被关在老寨主那一边的。既然是这样,那么,她就有可能是老寨主的同伙,甚至是心腹。
尽管,这也只能说是怀疑,只是,他们既然执掌着生杀予夺的大权,那么,就算是怀疑,也将变成“罪证”了……
既然是这样,某种程度上的合作,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呢?
是啊,黑风寨上层的内斗,于我方是有利的。某种若即若离的状态,似乎也可以考虑一下吧?反正,到了某种时候,我可以根据对方内讧的情况,一旦时机成熟,再反客为主。
反正,既然这三个人都不曾投诚,那么,他们就是我方的敌手,都是要把他们捉拿归案的。因此,斗争的策略与形式,似乎不应过于拘泥……“老寨主,请留步——”也就在这一刻,外面传来这样一个声音!
“这,这应该就是景将军的声音吧?”柯晓霞心头一震,“如此说来,他们是追到这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