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一切陷入了黑暗。
易舟慌乱地捏紧了手中的绿色晶核。
那枚晶核温度升高了,微微有些烫手。
过了一会,易舟的眼睛适应了黑暗。
他发现,周围并不是绝对的黑。天上有星月,隐约看见浮动的白云。
一丝微弱的光亮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易舟寻着光亮看过去,发现自己正站在他们借住的那间偏房的窗外。
有熟睡的鼻息正从屋子里传出来。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凑到窗前,透过玻璃往里看。
只一眼,他的呼吸便停了——
炕上,整整齐齐地躺着四个人。
从右到左,分别是在玩手机的秦晚、马铁锤、用作隔断的行李、阿国……以及他自己。
阿国和马铁锤睡得正香,鼾声如雷。
睡在最外侧的“他自己”,闭着眼睛,呼吸平稳,显然已经陷入了沉睡。
秦晚趴在炕上,低头看着手机,屏幕发出的光芒照亮了她好看的侧脸。
易舟意识到,他回到了昨天晚上!
他第一反应是身子向后撤去,半蹲在地上,警惕地看着四周,想逮捕那个把秦晚引开的恶人。
但是过了几秒,他突然反应过来。
后背的汗毛,立刻一根一根地立了起来。
额上冷汗频出,他身体颤抖着,既觉得可怕,又带着一丝兴奋。
易舟终于觉悟到,在邢璐璐死的那个晚上,引开秦晚的不是别人,正是从后一天穿越回来的自己!!!
这似乎是一个令人绝望的闭环。
邢璐璐必须先死一次,不,或许是两次。
第一次,是时间正常流逝的那一次。易舟因为陷入沉睡,秦晚又被人引走,他没能及时前往旱厕,导致邢璐璐惨死。
第二次,易舟用晶核穿越了回来,但他要把自己沉睡的偶然变成必然,所以他必须要成为引开秦晚的那个人。当他带着秦晚在林子里乱跑的时候,邢璐璐还是会走向惨死的命运。
秦晚晚曾清楚地提到过,引开他的人在接近凌晨的时候当着她面消失了。
易舟如今明白了,那是自己通过晶核再度回到了事发的那个晚上。
第三次,所有条件齐备,当偶然都成了必然,他才能去救邢璐璐。
如果他不这么做,在穿越过来的当下,直接前往旱厕,或许可以救下邢璐璐,但与此同时,就没人把秦晚引走,自己则会被秦晚叫醒,那两个易舟就会照面。
更主要的是,邢璐璐不死,邢父就不会来到朱家洼,绿色晶核就不会到易舟手上,理论上他就不可能回来。
这,便是时间悖论。
像他上一次穿越一样,他要让因果一致性形成闭环。
未来的信息和行为已经内化于过去。
邢璐璐必须先经历必然死亡,她的死是邢父带着绿色晶核出现在易舟面前的“因”。
然而,要确保邢璐璐第一次死亡的顺利发生,必须满足两个条件:第一,易舟自己必须打破原定计划,一觉睡到天亮,不去旱厕蹲守。第二,负责在午夜叫醒他的秦晚必须被引开。
所以,易舟得反向去推导及参与邢璐璐的第一次死亡,他需要亲手将唯一的变数秦晚从棋盘上移开。
此为“果”。
要保证这个因果的闭环,他本人才能跳出因果,拯救邢璐璐。
难怪那个人能威胁的如此精准,因为只有他自己,才最清楚秦晚的软肋。
她看似冷漠强大,内心深处却重视同伴也在意弟弟。用伙伴和沈辉的性命来威胁她,她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想通这一切,易舟又感觉手脚有些发麻。
他不是在对抗命运,他本身就是命运的一部分。
思绪理的差不多,易舟便趴在冰冷的玻璃上,抬起手,用指关节在玻璃上有节奏地敲击了两下。
“叩!叩!”
屋里的秦晚猛地抬起头,警惕地望向窗外。
易舟立刻缩回身子,躲进黑暗中。
余光看到秦晚从炕上坐起,毫不犹豫地推门而出。
就是现在!
易舟转身就跑,故意在地上踩出沉重的脚步声。
他压低身体,佝偻着背,让自己看起来异于常人,而后冲至村口,等待身后那道迅捷的身影追上。
“站住!大半夜的看别人睡觉,耍流氓是吧!”秦晚的厉喝声在身后响起。
易舟缓缓斜过身体,刻意让自己的半张脸隐藏在黑暗中。
他从喉咙里挤出一种沙哑、扭曲的声音:“秦晚,跟我走。否则的话……”
他流利地用最冰冷的语气说出足以击溃秦晚防线的威胁。
“否则,我就把这些人都杀了。从马铁锤开始,然后是阿国,还有远在北京的沈辉。一个,都活不了。”
他看到,秦晚在听到这些名字时,明显的僵硬了一下,她很生气,但更多的是投鼠忌器的无奈。
易舟心里一软。
可他必须演下去,别无他法。
他发出一阵怪笑,转身朝着村外的山林狂奔而去。
山林里的黑暗比村子里更浓。
易舟在前面奔跑,他不需要看路,也不需要记路,他只要让秦晚跟上,让她离得朱家洼越远越好。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身后秦晚紧追不舍得气息。
每次她快要掉队,他就刻意停下来,再讲几句威胁的话。
他故意放慢脚步,让秦晚能看到自己的背影,却又始终保持着一个无法跟丢或者被攻击的安全距离。
易舟能想象到秦晚此刻的愤怒和憋屈。
一个本能力者,却被一个不敢露面的鼠辈用同伴的性命死死地拿捏着。
这种无力感足以逼疯她。
“你到底是谁!”秦晚的怒吼在林间回荡。
易舟没有回答,他笑了几声,然后再次提速,钻入更深的密林中。
就这样,他带着秦晚在山林七拐八绕。
当东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时,易舟知道他该撤退了。
在秦晚以为终于可以借着天光看清他时,他攥紧晶核,“唰”一下地消失了。
周围的景物再次变得模糊起来,一股轻微的拉扯感传来。
他又回到了事发那天晚上,他们所居住的屋子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