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大妈回家时,围裙上还沾着刚才吐蒜时蹭到的糖醋渍。
她一进门就把手里的抹布往桌上摔,阎埠贵正趴在桌边数着今天收的几分钱菜票,被这动静吓了一跳:
“咋咋呼呼的,捡到钱了?”
“捡钱?我看是撞见晦气了!” 三大妈往炕沿上一坐,抓起桌上的搪瓷缸猛灌了两口凉水:
“你是没瞧见刘海中那老两口,在胡同口摆个破摊子,卖什么糖醋蒜,那蒜看着就不对劲,吃着又苦又发馊,还敢喊七毛一瓶!”
阎埠贵的耳朵动了动,手里的菜票停在半空:“糖醋蒜?他家哪来的蒜?”
三大妈翻了个白眼:“还不是上次刘光福没卖出去的次品蒜!被饭馆退回来,不知好歹腌成了腌菜,这会子拿出来坑街坊呢!”
“次品蒜腌的?” 阎埠贵放下菜票,眼睛亮了。
他起身走到门口,往胡同口望了望,隐约能看见刘海中蹲在摊子旁的身影。
“七毛一瓶是贵了点,” 他摸着下巴嘀咕:“但要是能压到低价……”
“你可别打主意!” 三大妈看穿了他的心思,急忙摆手。
“那蒜真不能吃,我尝了一口差点吐出来,发苦还带霉味,吃坏肚子怎么办?”
阎埠贵却不以为然:“你懂什么?腌菜哪有不发点怪味的?糖醋泡过的,就算有点瑕疵,洗洗泡泡也能吃。”
他凑到三大妈跟前,压低声音:
“你想啊,十斤蒜腌出来少说也有七八斤,要是能按两毛五一斤收,比买新蒜腌划算多了。咱省着点吃,够吃一冬天的!”
三大妈还想劝,可阎埠贵已经揣上钱袋,临走前还不忘叮嘱:“你别说漏嘴,就说我路过顺道问问。”
此时的胡同口,刘海中正对着满地碎玻璃发呆。
二大妈蹲在一旁抹眼泪,嘴里念叨着:“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当初扔了省心……”
突然听见有人咳嗽,抬头见是阎埠贵,两人都愣住了。
“老刘,这是…… 摆摊呢?” 阎埠贵装作路过,眼睛却在那些瓶罐上打转。
刘海中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关你什么事?”
阎埠贵赔着笑,拿起一瓶蒜掂量:“这蒜看着…… 挺实在啊,多少斤一瓶?”
“一瓶一斤多,七毛!” 刘海中梗着脖子,心里却没底。
阎埠贵 “啧啧” 两声:“七毛?供销社的新蒜才一毛二一斤,你这腌过的次品……” 他故意顿住,等着刘海中接话。
刘海中脸涨得通红:“你到底买不买?不买别捣乱!”
阎埠贵搓着手,慢悠悠地说:“买,当然买。但你这价太高了,这样吧,我多要几瓶,你算便宜点。”
他伸出三根手指,“两毛一斤,我全要了!”
“你抢劫啊!” 刘海中差点跳起来:“买醋买糖就花了五块多,两毛一斤连本都回不了!”
二大妈也急了:“最少五毛!少一分都不卖!”
阎埠贵摇摇头:“五毛太贵,你这蒜啥成色你清楚。这样,两毛五,我要十斤,怎么样?”
两人争执起来,引得几个街坊又围了过来。
阎埠贵故意提高嗓门:“大家评评理,次品蒜腌的,还敢要五毛一斤?我给两毛五都算仁至义尽了!”
刘海中气得发抖,可看着那些无人问津的蒜,心里慢慢凉了。
再拖下去,怕是真要全砸手里。
“三毛!少一分都不行!” 刘海中咬着牙,像是做了极大的让步。
阎埠贵眼珠一转,装作犹豫的样子:“行吧,看在街坊的份上,三毛就三毛。但我得自己挑,瓶破的、蒜少的可不算数。”
他心里打着算盘:十斤三毛,总共三块钱,比买新蒜腌省了一半还多,就算味道差点,也值了。
刘海中忍着气,看着阎埠贵一瓶瓶挑拣。
阎埠贵专挑瓶身完好、蒜粒饱满的,挑够十斤后,又拿起一瓶碎了口的:“这瓶算添头,送我吧?”
刘海中一把夺过来:“添头没有!三块钱,一分都不能少!”
阎埠贵悻悻地掏出四块钱,递过去时还嘟囔:“也就我好心,换了别人谁要……”
刘海中抢过钱,塞进兜里,手因为用力而发颤。
二大妈默默把剩下的蒜往箱子里装,眼泪又掉了下来。
也是,折腾了半个月,除去本钱赚不到钱不说,还落了满胡同的笑话。
阎埠贵拎着沉甸甸的蒜回家,三大妈一看就急了:“你还真买了?我说了这蒜不能吃!”
阎埠贵把蒜往地上一放,打开一瓶闻了闻:“洗洗就好了。” 他找出个大盆,把蒜倒进去,加了半盆凉水:“多泡几遍,把苦味泡掉,照样吃。”
三大妈蹲在盆边,看着那些泛着褐色的蒜瓣,气不打一处来:“你就抠吧!为了省这点钱,要是吃坏了肚子,医药费都够买十斤好蒜了!”
阎埠贵却不理会,一边换水一边哼着小曲,仿佛捡了天大的便宜。
傍晚时,刘光福从饭馆回来,见胡同口的摊子没了,家里的瓶罐也少了大半,心里就明白了。
他走进屋,见刘海中坐在炕沿上抽烟,面前摆着那三块钱,脸色铁青。
“爸,你们做那腌蒜卖出去了?” 刘光福轻声问。
刘海中点点头,捧起茶缸子狠狠灌了一口:“三毛一斤,卖了十斤。”
刘光福没说话,把带回来的东西放到桌上。
刘海中看着那五块钱,又看了看桌上的四块钱,突然叹了口气:“光福,爸错了。”
他声音发哑:“咱挣钱得走正道,不能耍小聪明,不然最后坑的是自己。”
刘光福没吭声,心里暗想: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夜里,阎埠贵家飘出股奇怪的味道。
三大妈捂着鼻子冲进厨房,见阎埠贵正往锅里倒那些泡过的蒜,锅里的水已经泛出褐色。
“你还真要煮啊?” 三大妈抢过锅铲:“这味儿都变了,肯定坏了!”
阎埠贵不死心,捞起颗蒜尝了尝,嚼了两下刚想吐出来,抬眼迎上老伴嘲讽的眼神。
只好硬着头皮咽了下去:“味道还成,咱家今后的的咸菜有着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