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不愿,而是不能。”
这八个字如淬了毒的钢针,狠狠扎入鸿钧心口,在他识海中疯狂搅动,他的识海此刻乱作一团,连造化玉碟都泛起了不稳的涟漪。
以他的心智,怎会猜不出灵清口中 “唯独一人” 的身份?对方敢将此事摆在明面上,显然这答案除了他,再无旁人能担 —— 可他偏要压下翻涌的心神,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追问:“此人是谁?”
灵清始终静默地望着他,眼中忌惮与思索交织,像在审视一件跨越无数量劫的谜题,半句不答。
感受着灵清的沉默,鸿钧的心情愈发沉重,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与独、灵清或许是同为混沌洪荒中最特殊的存在 —— 独明明有实力抹杀他却按兵不动,灵清吞噬四十八纪元化身、占据过无数大能身份,却唯独绕开了 “鸿钧” 二字。
这绝非偶然,而是对方早已对他的来历有所猜测,此战的真正目的,怕是要借抹杀他来验证那个最可怕的猜想。
最初对灵清与独的忌惮、愤怒,此刻已被更深的恐惧取代,如附骨之蛆啃噬着他的道心。
他本是混沌魔神转世,自诞生起便携完整记忆修行,从混沌到洪荒,从魔神到道祖,每一步都由己掌控 —— 若说自己竟是谁的后手、谁的棋子,他万万不敢信,更不能信!
强行定了定神,鸿钧厉声喝道:“此战既不可免,何必用此等言语动摇道心?未免太过卑劣!”
灵清闻言嗤笑一声:“老师不妨细想,我轮回四十八纪元,怎会不知‘鸿钧’二字对洪荒的意义?” 他逼近半步,声音里带着刺骨的寒意,“可你有没有想过 —— 为何我未在洪荒初开时直接杀了你?虽说我当初修为不济,可若是要夺舍于你,依旧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撬开了鸿钧刻意尘封的记忆。他忽然想起开天辟地后不久,自己开始恢复拼凑记忆之时,曾感应到一道窥探的目光,那时只当是盘古残存的意志,如今想来,那目光的主人恐怕正是灵清。
紫霄宫的残垣在混沌气流中簌簌发抖,白袍鸿钧的道心第一次出现了无法弥补的裂痕。他看着灵清眼中那抹 “一切尽在掌握” 的了然,突然明白:这场对峙从一开始就不是力量的比拼,而是对道心的凌迟 —— 对方要的就是在真正交手之前,以这件事情来动摇粉碎他的道心。
鸿钧的道心虽已生隙,却强行压下愤怒与恐惧,深吸一口混沌之气。气流在他体内流转周天,洗去识海中的躁动,再缓缓吐出时,声音已恢复几分平静:“你们对我的猜测,究竟为何?”
灵清轻轻摆手,身前骤然浮现出“天地玄黄玲珑塔”。塔尖垂下缕缕玄黄母气,如绸缎般在两人之间织出光幕,一幅幅尘封的记忆画面在光幕中流转,皆是过往纪元里他亲历的片段。
第一幅画面中映出玉京山洞天的景象。
彼时的“鸿钧”尚是劫源魔神的残存元神,正蜷缩在洞天深处,周身混沌魔气与元神之力交织,竭力修复开天斧留下的重创。 一道光影悄然浮现,他周身紫气流转,带着碾压性的威压,劫源魔神的元神连反抗的念头都来不及升起,便被光影一口吞噬。
随后,光影摇身一变,化作“鸿钧”的模样,堂而皇之地占据了玉京山道场,开始模仿原主的气息修行。
按常理,故事本该就此终结——鸠占鹊巢者将以“鸿钧”之名继续行走洪荒。
可画面流转至万年后,异变陡生:那占据“鸿钧”身份的光影突然浑身剧烈颤抖,如筛糠般无法自持。紧接着,他的头颅位置骤然炸开,血肉飞溅中,一道青光从碎骨中激射而出,划破洞天结界,消失在洪荒云海深处。
又过万年,光幕中的“鸿钧”竟证道成圣,周身天道符文缭绕,与如今的白袍鸿钧几乎无二。
灵清指尖轻点光幕,画面定格在青光消失的刹那:“老师看懂了吗?这是第三次轮回时的景象。经历了第一纪元的懵懂,第二纪元的全局,第三纪元刚开,那时我以为吞噬劫源元神,便能取代‘鸿钧’,却没料到……”
他话锋顿住,玄黄母气突然剧烈翻涌,“最终所谓的‘鸠占鹊巢’,只不过依旧只是为他人做了嫁衣罢了。”
鸿钧望着画面中炸开头颅遁走的青光,瞳孔骤然紧缩。以他的修为,结合灵清的话语,瞬间便勘破了其中关键——那道青光正是灵清的本源,而留下的“鸿钧”,反而是当初被吞噬的劫源魔神残魂。
到头来,竟是鸠占鹊巢者反被鸠占,二者身份悄然颠倒。
灵清轻轻摆手,玄黄母气织就的光幕再次流转,画面切换:“这是第四纪元的事了……”
光幕中依旧是玉京山洞天,光影与劫源魔神残魂相对而立,场景与前幅相似,却又截然不同。这次的光影没有选择直接吞噬,而是抬手对着自身一斩,分出半道元神,主动向劫源残魂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