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早朝。
皇帝的御座空置着,东侧放着一个独立的座位。
百官上朝后,刘据缓缓走到座位旁,冲着御座躬身施礼后坐到一旁的座位上。
最初的激动过后,刘据的心态已经放平。
“启禀太子殿下……”
大臣们一一上奏,遇到小事,刘据可以直接做出决定,下发令旨。
遇到军国大事,他只能记录下来,不着急的暂时搁置,着急的派人送往前线,由刘彻进行裁决。
“太子殿下,臣要上报一桩罪行。”
绣衣使者的首领称为绣衣直指,自从设立以来,这个官职一直都由江充担任。
“江直指又发现了什么人的罪行?”
整个长安城,所有人都知道,汲黯过世后,最铁面无私的官员就是江充。
他不仅铁面无私,而且位高权重,可以监督检举皇亲国戚,朝廷高官。
落到他手中的纨绔子弟,没一个能逃脱责罚。
窦太主的马车擅自走上皇帝御用的驰道,其他人都不敢管,但江充敢没收她的马车,并且没有受到惩罚。
经此一战后,江充的大名响彻长安。
“太子殿下,臣今日上朝的路上,发现又有人敢擅用陛下的驰道,上前擒拿后,他说自己是太子殿下的使者。”
大殿中的气氛顿时凝固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江充,随后又看向刘据,在两人身上来回移动。
卫青默不作声,心中略微有些担忧,这件事竟然又重现了。
根据陆鸣所说,历史上就发生过这件事。
江充因此备受刘彻的赞赏和信任,太子的权威和地位受到打击。
最重要的是,江充彻底与太子站到对立面,想尽办法阻止太子继位,成为日后巫蛊之祸的重要原因。
如今又是为了什么,在陛下离开长安后,展示自己的忠心,借以巩固地位?
江充面色坚定,这是他的一场豪赌。
陛下离开长安,这个时候,是最需要有人站出来维持陛下权威的时候。
太子的使者敢擅自使用驰道,无非是借助太子的地位,在太子监国后心态膨胀,肆意妄为。
他在这个时候展现出对陛下的绝对维护,等陛下知道后,一定会将他当成绝对心腹。
陛下的信任,会让他以后官运亨通。
至于得罪太子,也是不得不为之。
卫霍陆三家势力太过庞大,关系网很庞大。他要是加入进去,也难以获得重视。
想要获得重用,那就反其道而行之,站到他们的对立面上。
太子一方的人太多了,站不下,他就站到陛下身边,更容易获得重用。
“请问太子殿下,该如何处置此人。”
他选择在上朝的时候公然说出这件事,就没有给刘据留下任何掩盖的可能。
“江直指秉公处置即可,不要因为他是孤的使者就网开一面。”
刘据不能去保这个人。
如果是私下里谈起这件事,他还会想着能否将此事掩盖下来,但江充没给他这个机会。
就算是江充没有在朝堂上公开说起此事,刘据也觉得他一定不会帮着掩盖。
事到如今,也只好让他秉公处置。
“江直指秉公执法,当赏。
孤先赏赐你五十金,等陛下返回长安后,孤会亲自为江直指请功。”
这…这不对啊。
江充设想过各种可能,唯独没想过刘据会赏赐他。
看着刘据脸上的笑容,江充心中直呼糟糕。
太子的成熟超乎他的想象。
脸厚心黑的程度,同样超乎他的想象。
退朝后,刘据找到卫青。
“舅舅,我处理的对么,应不应该保下那名使者?”
卫青微微叹气。
“陛下曾颁布召令,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得使用驰道。
保下使者等于挑战陛下的权威。
江充要做的是坚决维护陛下的权威,来换取陛下的信任。
你也要维护陛下的权威,才能稳固自己的位置。
最重要的是,你要严格约束太子府的人,否则以后还会有这种事。
次数多了,陛下难免有想法。”
也就是自己的外甥,卫青才会说的这么直接。
有错要认,袒护只会让刘彻心生芥蒂。
“短期来看,江充影响了你的威信。但你要明白,陛下的看法才是最重要的。
我和你的老师,都不会支持你有悖逆的想法。”
刘据连忙行礼,
“舅舅,我也绝不会有悖逆的想法。回太子府后,我就召集所有人以此为戒。”
回到太子府后,刘据召集来所有人,火气前所未有的大。
“你们以为孤是谁,大汉的储君,监国的太子,就可以肆意妄为么?
驰道是陛下御用道路,没有陛下的允许,连孤自己都不能使用。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陛下能给孤这一切,自然也能收回这一切。
要是还有人敢违背陛下召令,孤就不仅会要求绣衣使者们秉公处置,孤会要求他们从重处理。”
发了好大一通火后,刘据把董仲舒和张贺几人请到另一处。
“太子府中人员众多,还请诸位帮孤严加管教。
断不可再出现此类事情。”
临行前,老师曾专门找到他,告诉他要严格约束手下。
不要让他们因为太子监国而膨胀,更不能肆意妄为。
当初他还信心满满的表示不会出现这种事,没想到转眼就来了一个。
还是老师说得对,人心是复杂的,没有哪个命令能轻易约束人心。
“太子殿下,江充此人的权力全靠陛下的信任。
暂时不宜与他发生冲突。”
董仲舒也苍老了许多,但眼神依旧明亮。
“此人就是一把刀,陛下可以用,殿下自然也可以。
有的郡的摊算入亩有些问题,殿下可以让绣衣使者们去核实情况。”
推行摊丁算入亩,注定是得罪人的事情。
核实其中存在的问题,更是得罪人的事情。
江充不是忠心于陛下么,那就好好的让他表现。
“为避免落人口舌,惹得陛下不快。
殿下要给他派足人手,保护好他的安全,一旦有了功绩,更是要为他请功,给足赏赐。”
刘据点点头,“把他架上去,他能一辈子待在上面最好。
想下来,可就不是他能决定的了。”
又一次早朝,有刺史将河东郡摊算入亩中的问题报了上来。
刘据将核实任务交给了江充。
“江直指,摊算入亩乃是国策,不容任何人违背。
此事涉及权贵,任务艰难,你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提,孤全力满足。”
刘据同样是公事公办的模样,但大臣们都清楚,这是太子的一次反击。
江充被当成了一把锋利的刀,总有折断的那天。
差事办的好,刘据也跟着受益,办不好,自然要受到责罚。
以后恐怕遇到各种困难的,得罪人的事情,太子都会举荐江充去办理。
“多谢太子殿下信任。”
江充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不管他是否亲自前去,风险都已经落到他的身上。
正在上朝之时,一匹快马跑进长安城门,一路直奔未央宫。
奔驰之时,马上的一路高呼。
“陛下大捷,阵斩十万,生擒乌孙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