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由北至南狂啸。
喻望与荆夜也由北至南归乡。
这一次他们没急着赶路，也不曾有意掩藏身份，沿途看到了九圣宗境内的风土人情，与各种全新且奇特的造物。
自不会深入探查，更不会暗中带走乃至研究，非无觊觎，而是不敢。
可尽管只是惊鸿一瞥，也足够给二人留下深刻印象了。
那用于农耕的巨大法器，用于运输的交通造物，以及田埂一个个撑起的，名为“大棚”的东西，据说有了这东西，北境冬季的粮食作为也可正常生产，且产量惊人。
这北境三州六府虽处严冬，街头却是人头攒动一派欣欣向荣。
百姓不饥不寒写在脸上，太平盛世气象已有端倪。
此情此景与南疆对比，差距竟已拉开。
而令得喻望心中略有些吃味的是，北虏也开始吃到九圣宗的福利了。
童玄命那老家伙明里暗里向自己炫耀了几次，并直言北虏用不了几年，国力民生便将提升好几个大档次。
这般毫不掩藏的炫耀，让喻望觉得童玄命很不成熟，换在平时他也是不会信的。
可这一路所见所闻，以及整个北境的欣欣向荣与各种神奇造物，却令他不可遏制的生出种忧虑。
新时代的帷幕似乎已经拉开了，而氐凉……
“老祖，北虏内战已定，童家彻底做大。
他们更是因九圣宗，而获得了某种能使神话境武者动手却不虞折寿的秘法，我们要不要……”
荆夜这一路不安好心，有意无意便将话题朝这方向靠，说来说去，内容大抵逃不过“九圣宗威胁论”。
北虏五大世家的覆灭，让荆夜心惊胆颤。
本国老祖之前与那九圣宗主的私下会面，更让他坐立难安。
他们聊的是什么？是不是密谋也要在氐凉上演一出北虏的好戏呢？
这世间最复杂的便是人心。
要一统天下，除了武力征服之外，战后的磨合成本也极高，每个人背后都有自己的利益出发点，这利益又错综复杂最终编织成一张理不清的网。
苏瑾知道，要迎接那场天灾，自是将整个人族统一最好，但其耗时耗力却绝非朝夕，有这时间还不如多爆点兵，多攀点科技，以武装自己的手下。
苏瑾甚至知道，这氐凉二人组离开后定会有类似的谈话，他实在没心情也没时间，去做什么一统天下的布局了。
人皇，本也不是什么征服天下的职业。
此刻，二人已然走出边境。
喻望听得荆夜之言，自然知晓对方话中之意，也听得出，荆夜这是在旁敲侧击打探那位苏圣主与自己密谈的内容。
乜得这位国内荆家老祖一眼，喻望目光之中情绪莫名。
便让这些世家乱猜，心怀恐惧，也知道氐凉皇族至此之后有办法除掉他们，便如北虏一般，也不是坏事。
这一刻的喻望，即便明知自己没有童玄命壮士断腕、梭哈九圣宗的魄力，更不愿承认自己生出了眼红，但心中却还是有些羡慕北虏的。
至于那位已经被北虏认作人皇，自己却从始至终不曾自称为人皇的九圣宗主，那个年轻的可怕威压也强的可怕的苏瑾，单独面见自己时到底说了些什么嘛……
“域外天魔，未来天灾，救世之战……
还有虞家……虞家已经背叛了人族？”
这一桩桩一件件堪称耸人听闻之事，苏瑾与自己徐徐说来，没有引导没有话术，全程用的是陈述语气，似在陈述一件事实。
“喻老，天道极隐已散，未来将不断有大型遗迹被发掘出来，其中古籍辛秘自可证明我今日之言，乃至远古之战详情，也将公之于众。
天灾，便在眼前了。
我无争霸天下之心，亦无开疆拓土之意，当下所作所为皆为应对将临天灾。
今日见你，亦无其他，只将实情告知，也免未来不必要的沙场争锋，亦劝你氐凉早作准备。”
这些话，如今已在喻望心中来回咀嚼了数百遍，他却依旧存疑，带着些不信。
始终觉得，那苏瑾是在给自己的人皇称号铺路伏笔。
可亲眼所见的事实，却又拉扯着他，让他深怕错过些什么重要的机遇。
却又终究，化为一声重重的叹息：“这些东西，回国之后再说。”
迎着荆夜那说不上味的目光，再想起苏瑾与自己相谈时的真诚坦荡，脑海中又挥之不去的浮现起童玄命的意气风发，乃至那一丝死心塌地的狂热。
这一刻的喻望，突觉挺没劲的。
自己，荆夜，以及氐凉的世家们，都挺没意思的。
他们之前为谋利益，算尽心机，高高在上，如今放在那深不可测的苏瑾面前一比，让喻望生出种自己这群人在吃屎，还生怕别人要来抢的错觉。
虽然，这错觉他现在也绝不会承认就是了。
御空而起，化作一束逡巡之光，这番北境之行落幕。
他又摸了摸自己的空间戒指，心中那种错觉再次增强了些，己方甘之若饴的东西，似乎真是对方随手可抛，半点也看不上的东西。
戒指中，装着两样苏瑾的赠礼。
其一，是数万斤名为【南疆十三号】的种子，据说此种产量极高，但三季之后无法留种。
喻望知道这东西的逆天分量，通过童玄命他也知道了，北虏也有类似的东西，但无衰减之患。
其二，便是一枚【舍利丹】。
喻望也是见过苏瑾之后才知道，童家敢对世家动手的底牌，便是这舍利丹。
大齐不外露，不可解，决做不到批量生产的奇丹，在那苏瑾手中仿佛成了大路货。
临别了，还赠了自己一颗，只说未来天下将乱，以赠此丹做不虞之备……
九圣宗与北虏毫不顾忌底牌暴露，更不怕自己心生觊觎，那便是这些自己认为的底牌，对他们而言根本算不上底牌。
“可是……如果这都算不上底牌，那什么才是底牌……”
这个世界，终于变成了喻望看不懂的样子。
他越飞越快，终于带上了急切。
两个词也在心中越凝越实，逃不了也避不开。
“天灾？”
“人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