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瓦匹提印第安保留区内，一座相对宽敞的帐篷静静矗立着，帐篷的布料虽已有些陈旧，却仍努力为里面的人们遮挡着外界的风雨。此刻，帐篷里，落雨和几位长老正围坐在一起，商讨着族群的未来。
飞鹰情绪格外激动，大声说道：“我说了好多次，离开才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长老铜鹿，眉头紧紧皱起，眼神中透露出不悦，他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呵斥道：“这里有你这个年轻人说话的份吗？你年纪轻轻，懂什么族群的大事！”
战斧将是个体格健硕的中年人，他有着宽厚的肩膀和结实的肌肉，此刻，他将手中紧握的烟斗斧头重重拍在面前的木桌上，“砰”的一声巨响。他大声说道：“我们商讨就是为了年轻人的出路，他们才是未来。不能因为年纪就否定他们的想法。”
狼嚎是铜鹿的亲兄弟，他微微眯起眼睛，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们是为了他们的未来着想，但是年轻人毕竟经验还少，在处理事情上难免不够周全，需要我们这些老家伙为他们引路。”
战斧将听了，不屑地冷哼一声，反驳道：“你们有经验？那你们说说看，咱们有经验是怎么一步步走到现在这番艰难境地的？土地越来越少，生活越来越困苦，这就是你们经验带来的结果？”
落雨吧嗒吧嗒地抽着烟斗，烟雾在他的脸庞周围缭绕，他缓缓抬起手，示意大家安静，缓和着紧张的气氛：“好了，不要吵了，我们是在讨论我们的未来，没有必要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上浪费时间。族人们还在外面眼巴巴地等着我们做出决定呢，我们必须尽快拿出一个可行的方案。”
铜鹿双手抱在胸前，态度坚决地说道：“无论如何，我都不支持我们放弃这里，这是我们仅有的落脚点。”
飞鹰急了，大声说道：“我从来没有说过我们要放弃这里，我们只是换个地方生存。继续留在这里就是死路一条。”
铜鹿眯起眼睛，怀疑地看着飞鹰，说道：“换地方，我们还能去哪里？你说的那些人难道就值得相信了？万一他们也是别有用心，我们岂不是又陷入新的困境？”
飞鹰气得满脸通红，大声吼道：“那你说怎么办？我们继续留在这里，看着族人继续受苦受难吗？”
铜鹿沉思片刻，拿出自己的方案：“我们可以找康沃尔谈判，可以争取政府的支持。说不定通过谈判，我们能为自己争取到一些权益。”
战斧将听了，忍不住嗤笑一声：“找康沃尔怎么把族人卖给好价钱吗？政府要是真有心支持我们的话，族长和飞鹰也不用空跑那么多次了。每次都是满怀希望而去，却带着失望而归，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铜鹿皱了皱眉头：“康沃尔只是想要这里的石油，我们可以让给他嘛。只要他能给我们一些补偿，让我们族人能过上好日子。”
飞鹰愤怒地一拍桌子：“这里谁不知道费沃斯就是康沃尔支持的？他们都是一伙的，根本不值得相信。我们要是把土地让给他们，就等于把族人的未来拱手送人。”
战斧将看着铜鹿，眼神中充满了质疑：“你天天说着和康沃尔谈判，我们好不容易开辟了几条隐蔽小道，方便族人进出和运输物资，转头就被费沃斯的手下堵上了。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铜鹿听了，脸色一变，怒目圆睁：“你的意思是我泄密的了？你这是在污蔑我！”
战斧将毫不退缩，直视着铜鹿的眼睛：“全部知道那几条小路的，只有我们几个，我听说你还实地考察过。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问题，你自己心里清楚。”
铜鹿意有所指地朝落雨那边看了看，阴阳怪气地说道：“有些人不是刚出外面回来吗？说不定是在外面听到了什么风声，或者和别人达成了什么协议呢。”
飞鹰受不了铜鹿的激将，猛地起身，手指着铜鹿的鼻子，大声骂道：“你少放屁，我tm……”
落雨见状，用力拍了拍桌子，大声说道：“飞鹰，坐下！在长辈面前，不许如此无礼。”
飞鹰目前还不敢在落雨面前造次，他双手抱胸，气呼呼地坐下，把头扭向一旁，生着闷气。
落雨目光缓缓扫视过营帐里面的人，然后清了清嗓子：“我们的客人就要来了，战斧将你带着他们出去迎接一下。”
落雨一声令下，营帐里面的人纷纷起身，准备离开。落雨叫住了正要往外走的铜鹿：“铜鹿兄弟，你腿脚不好，就别出去迎接了，咱们两个老兄弟坐下来好好聊聊。”
众人离去后，营帐里只剩落雨和铜鹿两人。落雨将烟斗里残余的烟灰轻轻磕出，然后拿起一旁的铜壶，往两个杯子里倒满了雪松茶，香气瞬间在帐篷里弥漫开来。他将一杯递给了铜鹿：“铜鹿兄弟，喝口茶，咱们慢慢聊。”
铜鹿缓缓接过落雨递来的雪松茶，稳稳握住，却始终沉默不语，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落雨微微眯起眼睛，目光中带着一丝追忆，轻声问道：“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没等铜鹿开口回答，落雨便沉浸在了自己的回忆之中，自顾自地说起来：“我今年六十三岁了，你比我小五岁，在你呱呱坠地的那一刻，我们就相识了，细细算来，相识应该有58年了。58年啊，这时间就像一阵风，过得可真快啊。我感觉我们年轻的时候一起追逐野牛的日子还仿佛是昨天呢。那时候，金星、花粉、洛真、蓝天、太阳他们都在，大家围坐在一起，欢声笑语，哦，还有坐牛和疯马，他们俩可是我们族里的勇士，每次打猎都冲在最前面。”
落雨提到坐牛和疯马，铜鹿手中的茶杯猛地晃了晃，几滴茶水溅了出来。
落雨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继续说道：“那时候日子虽然也谈不上多好，但至少没有像现在这样艰难。是我年轻的时候带着你们参与了那场注定失败的战斗，是我太天真，太冲动，我有罪啊。每次回想起来，我的心就像被刀割一样。”
铜鹿抬起头，眼中满是理解，连忙说道：“你别那么说，我们都知道，那不是你们的错。当时的局势复杂，谁也无法预料到结果。”
落雨轻轻叹了口气，眼神中满是愧疚：“是我们对不起飞鹰他们这代人，让他们沦落到现在的地步。看着他们为了族群的生存四处奔波，却处处碰壁，我的心就像被揪着一样疼。”
铜鹿微微点头，眼中流露出对飞鹰的认可：“飞鹰是个好孩子，以后也会是个好首领，雷鸟和三人杀手他们一直都拿他当亲大哥的，对他很是信服。”
落雨摆了摆手，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几分：“什么首领，他那性格我知道，和我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倔强又冲动，不遭遇什么重大挫折是转不过的。不过啊，我们现在已经没有家底可以让他挥霍了，族里的资源越来越少，以后的路会更加艰难。”
铜鹿目光坚定，安慰道：“会好起来的，飞鹰他会成长的。他有着年轻人的冲劲和智慧，只要我们给他时间和机会，他一定能带领族群走出困境。”
落雨微微点头，眼神却有些黯淡：“不说他了。只是可惜了坐牛和疯马了，他们要是再多撑几天，或许就能看到药品的到来。”
铜鹿垂下了头，声音有些哽咽：“对不起，我也没想到……”
落雨声音依旧温和：“他们只是开启了又一段旅程，不必为他们哀伤，我们也终将开启那段旅程，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说说吧，铜鹿兄弟，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族人好，这里只有我们兄弟两人，和我说说你的打算到底是什么。”
铜鹿看着落雨那双看透世事，沧桑又清澈的眼睛，心中一阵犹豫，嘴唇动了动，却始终没有发出声音：“我……”
落雨拿起桌上的雪松茶，轻轻抿了一口。
铜鹿不敢再直视落雨的眼睛，低下头，声音低沉地说道：“我和康沃尔有过协定，我暗中协助他们，让我们离开这个地方，事成之后，他会给我们一笔钱，还会协助我们全部搬到加拿大。我没有背叛族人，我也没想到坐牛和疯马他们会……”
落雨目光平静，缓缓说道：“是我杀了他们。”
铜鹿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什么？”
落雨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痛苦和无奈，缓缓说道：“是我给了他们乌头，他们已经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样了，即便是后续有药物治疗，也只是在延续他们的痛苦。我无法拒绝他们的恳求，我不忍心看着他们继续受苦。”落雨说着，泪珠划过脸颊，滴落在衣服上，留下一个个深色的痕迹：“你不必因此愧疚，一切都是我的过错，我救不了他们，这是我能为他们做的最后一件事。”
落雨缓缓抬起手，用粗糙且布满皱纹的手指轻轻擦去眼中浑浊的泪水，待视线重新清晰，他的目光瞬间恢复清明，犹如深邃夜空中闪烁的星辰，坚定而锐利，直直地看向铜鹿，开口问道：“你和康沃尔的协定是书面的吗？”
铜鹿微微一怔，随即皱起眉头，脸上浮现出一丝懊恼与无奈：“是口头的，不过他向我再三承诺，保证一定会兑现诺言。”
落雨听后，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眼神中满是不屑：“你还像以前那么单纯啊。那些人连受法律保护的书面协议都会想方设法地违背，绞尽脑汁地钻空子。口头协定在他那里，都不如一个屁响亮，风一吹就散了，根本没有任何约束力。”
铜鹿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但还是倔强地争辩道：“那我们至少可以去加拿大吧，在那里能开启新的生活，让族人摆脱现在的困境。”
落雨轻轻摇了摇头，目光变得悠远而深邃，缓缓说道：“我和那个年轻人聊过以后，感触颇多。我们之前和拉科塔族还有联络吧，那些年，我们一起并肩作战，那份情谊，可不是能轻易割断的。”
铜鹿点了点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温暖与怀念：“都是苏族出身，之前相互都有关照，他们也是我们的兄弟。在困难的时候，我们总是相互扶持，一起度过了一个又一个难关。”
落雨微微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是啊，他们也是我们的兄弟，如果加拿大真是天堂，那么我们的兄弟怎么不叫我们一起过去呢？那里如果有更好的生活，以我们之间的情谊，他们不可能不通知我们。”
铜鹿听了，脸上露出犹豫与困惑的神情，皱着眉头说道：“这？那我们总不能真的去相信那个刚认识没多久的年轻人吧？他对我们族里的情况还不了解，万一他也是别有用心呢？”
落雨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自信的微笑：“打个赌吧。按照之前我和他的约定，他们今天就该到来。我们就赌他来不来，看看谁的判断更准确。”
铜鹿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挑战的光芒：“赌注是什么？”
落雨刚想开口说话，外面就已经传来了一阵阵欢呼声，那声音如同浪潮一般，一波接着一波，充满了喜悦与兴奋。落雨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不需要赌什么，不过从结果上看，是我赢了。这欢呼声就是最好的证明，我们的客人已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