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四张绢纸皆被扔出后，苗妩便站起身，衣袖一拂，还未燃尽的清香瞬间熄灭，和香炉一起，被收回到随心袋中。
被挪走的桌子，也被放回原位。
苗妩走向床边，看了看双眼紧闭，一动不动的虎子娘。
她身上那一丝妖气已被玄卿收回，脸色好了许多。
看来是没事了。
屋门处，苗妩将被玄卿扯到一边的刘婶子重新挪回原位，依旧摆出一副要开门的样子。
最后朝屋中扫视一眼，确认没有遗漏后，苗妩身影一闪，从屋中消失。
随即，院中出现一道红色身影。
整个院子也静悄悄的。
灶房里安安静静，仿佛没有人。
在墙角觅食的几只母鸡，也僵在原地，没了时不时的咯咯哒，也没听到拴在后院的那三匹马，时不时的喷鼻声。
整座院子，静得仿若空城。
蓦地——
“哟，出来了？”玄卿倚着屋门，手中仍拿着他那柄折扇，“想好如何处理麻烦了？”
麻烦？
苗妩闻言瞟了玄卿一眼。
不过些许小事，还称不上麻烦，她已经处理完了。
实在不想理会玄卿，苗妩转了个身。
长袖一拂，原本笼着整座小院的妖气，瞬间如流水般，朝苗妩伸出的掌心涌了过来。
不过瞬息，小院里的妖气，便被苗妩全部收回。
妖气消失的刹那，整间院子又活了起来——
低头啄食的母鸡重新抬起头，在院子里神气地开始咯咯哒。
后院，重新响起了马匹踢踢踏踏，喷鼻，甩尾的动静。
灶房里，姐弟俩的对话传了出来。
“姐，还要添柴吗？”
“要，添一根细点的柴。”
“吱呀”一声，屋门打开，刘婶子惊慌失措地跑出来，“虎子，快，快去村长家里借驴车……”
听到动静，灶房里姐弟俩跑了出来，“刘婶子，为什么要借驴车？”
刘婶子急得直拍大腿，“你们，你们娘……你们娘她晕过去了，哎哎哎……”
她一把扯住往屋里跑的虎子，“你往屋里钻什么，别耽搁时间，赶紧去借驴车，到镇上去请大夫！”
边说边推着虎子往外走。
“快去，你娘等着你请来大夫救命呢。”
“虎子，”听了刘婶子的话，虎子阿姐也慌了神，也跟着催自家阿弟，“你快去借驴车，阿爹不在家，你……你央一下村长家的三叔，跟你跑一趟镇上，知道吗？”
“姐，我知道！”虎子转身就跑。
“等等！”虎子阿姐又喊住人，“去请大夫得拿钱，你等着，我这就进屋找钱。”
虎子比自家阿姐反应还快。
“姐，我有钱，我去拿。”
家中的钱都是娘收着，现下娘晕过去了，阿姐不知娘的钱收在哪里，翻找定要费一番时间。
还不如拿着他攒的钱，去给阿娘请大夫。
看着虎子风一般卷进他自个的屋，虎子阿姐喃喃，“虎子怎么会有钱？”
很快，虎子又从屋里奔了出来，“姐，我找到钱了，我去借驴车。”
“好，”虎子阿姐嘱咐道，“路上小心。”
“好——”
一个好字没说完，就听到窗扇“吱呀”一声被推开。
随即，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去哪？虎子，你今天哪都不许去！”
院中三人，齐齐转头，朝窗子看去。
看到站在那里的熟悉身影，姐弟俩齐齐奔过去，“娘，你没事了？刘婶子，刘婶子说你晕过去了。”
刘婶子也跟了过去，“你，你刚才不是晕了吗？”
都晕过去了，能醒得这般快吗？
虎子娘先摸摸自家闺女，再摸摸自家小儿子，难得温柔，“娘刚才确实晕过去了，不过很快就醒了，你们别担心。”
她又对着刘婶子道谢，“刘嫂子，多谢你，吓到你了吧？”
刘婶子：……
吓倒没吓到，只是醒得这般快，倒弄得好像是她在扯谎。
虎子娘继续道谢，“我在屋里都听到了，多谢嫂子担心我，不过请大夫就不必了，我醒了，感觉已经好了，没事了。”
刘婶子狐疑地看着她，“真没事了？”
虎子娘点点头，“真没事。”
刘婶子点点头。
她瞧着虎子娘的脸色确实好了许多，方才在屋里，虎子娘那脸煞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她都以为看到个死人。
呸呸呸，这话可忒不吉利，快呸掉。
刘婶子朝地上啐了好几口。
呸完晦气话，刘婶子自觉赵刘两家关系亲近，忍不住又劝了两句。
“虎子娘，要是家里不差银钱，还是请个大夫来看看，方才你那脸色……确实不太好。”
虎子娘闻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她方才确实很不舒服。
头疼，恶心，心口还沉甸甸的，像是压了块巨石，不上不下，压得她难受。
可晕过一回后，再醒过来，她头不疼了，也不恶心了，心口那块大石也不见了。
她觉得，她确确实实是好了，只是刘嫂子那话，也是关心她。
想到这里，虎子娘笑着点点头，“好，我记得了，多谢嫂子，等过完年，就让虎子他爹到镇上跑一趟，请个大夫回来给我瞧瞧这是啥毛病。”
顿了顿，她又多解释了一句。
“不是现在不肯去，嫂子也知道，现在过年，就算去请，也不一定能请来大夫……”
刘婶子听了她的解释，也点点头。
确实，镇上医馆早几天就闭了馆，大夫肯定也回家过年了。
她让虎子去镇上请大夫，也不过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万一瞎猫碰上死耗子，真被虎子请回来一个大夫呢？
如今，虎子娘能自己醒过来，那是再好不过。
“那成，你自个心里有成算就成，”刘婶子也不多说，她又想起了正事，“既然你醒了，也觉得好了很多，那你就快跟我说说，你男人上山前，是怎么交代你的？”
“他……”
虎子娘正要开口，忽听院外一阵嘈杂。
嘈杂声越来越近，夹杂着男人豪迈的哈哈大笑，还有村民的七嘴八舌。
“真的假的，你们不会在骗人吧？”
“河神显灵了？”
“什么什么，河神显灵？哪呢，在哪呢？”
“不是，你们说得是真的吗？河神真显灵了？”
“可不是嘛，”响起来的大嗓门，正是刘婶子的男人，他声音宏亮，意气风发，“我跟你们讲，河神真的显灵了！”
“我们本来还在山上找虎子，忽然之间就起了雾。雾气裹着人，嗖嗖嗖嗖，转眼之间我们几个就站在了村头的过马桥上……”
围着的村民发出惊叹，“哇，真的假的？”
“骗你们，我刘大牛就是狗！”
一同上山的几个人，也纷纷附和。
“没错，河神说我们上山寻虎子是善行，所以才显灵，让我们快速归家……”
“哇，这么说来，咱斩马河里，有个好心的河神？”
“没错！”
“真有河神，还显灵？那咱们是不是得跟村长说说，多弄些祭品去河边祭拜，让河神保佑咱们村子风调雨顺，平平安安？”
众人聊得正热闹，从赵家大门奔出几个人。
虎子一马当先。
刘大牛看到虎子，指着虎子就喊，“看，河神说得没错，虎子确实回来了！……我就说吧，就是咱斩马河里的河神显灵了！”
刘婶子就跟在虎子后面。
看到自家男人，她赶紧跑了过来。
“当家的，你回来了？方才你们在说什么，什么河神显灵？”
话音刚落，就有热心的村民，七嘴八舌帮忙解释。
“大牛家的，是这么回事，你男人刚才说……”
院子里，随着虎子几人奔出门外，又清静起来。
玄卿意犹未尽地收回目光，斜睨坐着饮茶的苗妩，“河……神？”
苗妩慢条斯理放下茶盏，“怎么，玄卿道友有意见？”
玄卿偷偷翻了个白眼。
他有个屁意见。
只不过，看着老猫妖忙活半天，又是定身，又是寻人，最后却被村民误以为是斩马河里虚无缥缈的河神显灵……
这事可真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