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顶之上,一金一白两道气息,迎面撞在一起——
“砰”!
撞击出的强烈气劲,将地上不知掉落了多少年,积得厚厚一层的松针、枯叶都卷飞了起来。
枯叶如焦蝶,在夜明珠莹白的光晕中,漫天飞舞。
细雨却无心这一幕。
她张着嘴,看向半空中,呈僵持状态的两道气息。
一道是金色,是她修炼出来的道家真力,略细,略少,略单薄。
另一道则是苗妩的白色妖气。千年大妖出手,自是不凡,随手一挥,磅礴妖气近乎是金色真力的十倍有余。
可细雨看到的却是,真力与妖气相持不过几息,而那道磅礴的妖气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了一大圈。
这是……
细雨心神一震,抬眼看向苗妩。
苗妩一直在观察细雨神色,见她脸上露出了吃惊表情,心下一松。
细雨果然不知她自身真力的变化。
“可看明白了?”苗妩问,“若明白了,我便要收回妖气了。”
在妖丹在,她不惧妖气损耗,可白白被细雨的金色真力吞噬,总觉得可惜。
况且,观细雨神色,她也不知自身真力为何会有如此变化。
苗妩不禁想多了一些。
细雨不知自身变化,那“谁”知呢?
金色真力本就不凡,想利用金色真力吞噬妖气,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谁”让细雨的真力有了变化?
这个“谁”,此时又在哪里?
苗妩忍不住又想起盘龙岭上空那一幕——
细雨周身浴血,伫立于盘龙岭高空,周身气息强大又神秘,令她神魂皆惧……那个神秘强大又危险的细雨,是细雨吗?
在东离山,她曾拐弯抹角和细雨闲谈,有意打听盘龙岭上空之事,但并没打听出什么有用消息。
也许,是细雨对盘龙岭上空之事,遗忘得一干二净。
也许,是细雨对她有所隐瞒。
无论是哪一种,苗妩都没再多事。
在东离山的细雨,和她认识的细雨毫无二致——活泼、机灵、碎嘴子,兼之脸皮厚,无事也能找点事,心眼子和蛟妖玄卿有得一比。
苗妩渐渐放下心。
白猿长老对细雨,十分看重。
苗妩信白猿长老,胜过信自己。
她彻底放心。
直至梁越城内,细雨诛杀松泉观邪道后,投过来的那个眼神——漠然、冰冷、无情,再次令苗妩彻骨生寒。
在那一刹那,苗妩脑海中再次闪过相同疑问——拥有那样眼神的细雨,还是细雨吗?
现在,苗妩脑中的疑问更多。
这个神秘的“谁”,是盘龙岭之后才出现的,还是之前就存在?
细雨的师父知道吗?
“祂”是占据细雨身体一瞬后立即离去,还是一直藏于细雨体内?而细雨,又知道在她身上,曾发生过什么吗?
苗妩不知道答案,但她想再多事一次。
“细雨,”苗妩稳定心神,目不转睛地看着细雨,“你,是不是受了蛟妖玄卿的妖丹影响?”
当然不会是蛟妖玄卿。
蛟,性凶,喜斗,主杀伐。
但是,她认识的蛟妖玄卿,却是个例外。
大概是这只蛟,独自隐居得太久,纵然已修行千年,性情却依旧单蠢——看他平时和小鹅妖也能斗几句嘴,便可窥知一二。
其修行隐居的盘龙岭附近,也没有旁的大妖出没。
没有对手,自然也没养出喜斗的性子。
主杀伐……对不住,没了妖丹的蛟妖玄卿,看不出杀伐果断,只看出来怂得很。
不是苗妩瞧不上玄卿,千年蛟妖的妖丹即使厉害,也没厉害到能令她神魂皆惧,彻骨生寒的地步。
之所以提及蛟妖,不过是她在诈。
诈一诈细雨的反应,印证一下她的判断罢了。
早在苗妩收回妖气之后,细雨也随之收回了自身真力。
苗姐姐的妖气,肉眼可见缩了一圈,可她的真力,也没胖一圈……那少掉的妖力,去哪了?
细雨沉默地站着,思绪纷乱。
直到听到苗姐姐提及蛟妖,细雨才回过神。
“老长虫?和他有什么关系?”
苗妩神色平静,“你拿走了他的妖丹!真力可以吞噬妖气,会不会是蛟妖的妖丹在捣鬼?”借细雨真力,补自身妖气。
她补充道,“那毕竟是千年妖丹,你纵然拿在手中,也可能无法掌控它,反而被它所控……”
“不会!”细雨答得干脆又果断。
“为什么不会?”苗妩立即追问,“为何如此肯定?”
细雨不答,抬手抚了抚自己眉心。
眉心处,那颗红痣早就浅得几乎看不见,若不是有小纸的一只黑手为证,她险些以为眉间的那颗红痣,只是一场幻觉。
幻觉消失,红痣自然而然也就跟着不见了。
如果是真的,那就好了。
可惜,不是。
红痣因何出现,细雨一头雾水。
红痣因何消失,细雨雾水一头。
一开始,细雨以为红痣是因灵窍被封而出现,可红痣消失,灵窍依旧被封。
凝神内窥,灵窍上依旧有道道雷光闪动,她的神识依旧探不进灵窍内,无法查知灵窍内的一切。
“为何不会?”苗妩再次追问,“细雨,你为何敢如此肯定?若果真是玄卿妖丹作祟呢?”
细雨缓缓摇头,再次否认。
“不是他。”
顿了顿,她又道,“老长虫的妖丹,没有这个本事。况且,他的妖丹还碎成了两半……”
不是老长虫的那枚千年妖丹。
灵窍内,还封着另一个半枚碎丹。
若说捣鬼,可能性更大的是那个半枚碎丹才对。
可她,当时不是已经将它封住了?
等等!
细雨神色一变。
那是上万年的混沌妖丹,就算只有半枚,也是威力无穷……她真的有本事,将其封印吗?换句话说,那半枚碎丹,真的被封在她的灵窍里吗?
苗妩看见细雨神情微变,心中一沉。
细雨果然知道些什么。
她立时追问,“细雨,你可是想到了什么?你知道是谁在捣鬼,对不对?”
细雨垂眸敛目,不知在想什么。
“细雨,你既喊我一声苗姐姐,那我就永远认你当姊妹!”苗妩神色郑重,向前走了一步,“你信我!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帮'你'!”
苗妩特意强调了最后一个“你”字,她相信细雨听得懂。
细雨却向后退了一步,摇摇头。
“苗姐姐,这事……你帮不了我。”
若真是那半枚混沌丹在捣鬼,那只能说明,她并没有将它封印住。
上万年的混沌妖丹现世,苗姐姐身为妖,只会被它压制,若有反抗之意,瞬间就会灰飞烟灭。
何必呢。
这半枚混沌妖丹从一开始就封印在她的体内,这是她的事。
此事,师父知。
她知。
恐怕还有一位京城的“大国师”知。
苗姐姐如此害怕京城,害怕那位大国师,又何必将她扯入其中?
细雨忽地一阵后悔,当初苗姐姐离去时,她该劝苗姐姐别再回来——安安生生在锦花城,当她长日醉的老板娘,日子过得逍遥又自在,多好。
这日子,她都羡慕。
“苗姐姐,等离开过马村,你回锦花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