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霓虹在玻璃上晕开模糊的光斑,却照不进林莉眼底深处的阴霾。
“我们飞跑着回到家的时候,正好外出已经两个月的我爸也回到了家,听到这个消息,当场就吓懵了。
那天的风特别的大,吹得整个县城尘土飞扬。”
林莉的目光飘向远处,像是穿透了时空。
“他脸上还带着跑生意的疲惫,可听完我俩的话后,嘴里只喃喃着‘糟了,糟了’,整个人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踉跄着靠在门框上,但很快就下了决心:“跑,现在就跑!”
林莉的声音陡然拔高,又迅速低下去,带着抑制不住的哽咽。
“我抓着我爸的胳膊,拼命哀求,让他带上我闺蜜一起走。可我爸用力甩开我的手,脸色铁青得吓人,他说‘莉莉,你糊涂!她是副县长的千金,身份不一样!我们带着她跑,就是拐带官家子女,到时候全国都会通缉我们,插翅难飞!’”
“我当时怎么也听不进去,哭闹着说不可能,可我闺蜜却拉住了我。”
林莉抹了把眼角的湿意,声音里满是苦涩:
“她比我冷静,眼眶红红的,却一字一句地说‘莉莉,你爸说得对。我爸是副县长,他们就算再过分,也不会真的把我怎么样。可你们不一样,你们跑了,才能有活路。’
她还笑着安慰我,说她回去就以对方毁约为由,死不嫁,顶多挨顿骂,等风头过了,我们再联系。”
“我信了她的话,也信了我爸的判断,就这么带着满心的愧疚和不舍,跟着家人连夜离开了县城。”
林莉的肩膀微微颤抖,“那一路,火车换汽车,汽车换马车,颠沛流离了半个多月,才到了大西北的一个小镇。我每天都在想她,想她有没有被为难,想她什么时候能联系我,可日复一日,音信全无。”
徐举一坐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神色凝重得不像个年轻人。他悄悄从茶几上抽了张纸巾,轻轻推到林莉面前,指尖碰到她的手时,只觉得那双手冰得吓人。
他原本只是跟着岳鹏来汇报项目,没料到会听到这样一段往事,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默默等着她继续。
岳鹏则靠在椅背上,眉头紧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膝盖,目光沉沉地落在地面上。
林莉接过徐举一递来的纸巾,轻轻拭去泪痕,深吸一口气,才继续说道:
“在大西北的日子很苦,我爸从零开始打拼,我们住过漏风的土坯房,吃过掺着沙子的窝头,可我心里最煎熬的,还是对闺蜜的牵挂。
直到一年后,我偶然联系上一个留在县城的老同学,才从她的信里知道了真相。”
“同学说,闺蜜回到家,对方就上门逼着完成婚礼送去洞房,我闺蜜直接抄起桌上的剪刀,顶在自己的脖子上,说谁敢逼她,她就死在当场。”
林莉的声音带着撕裂般的疼痛,“她爸又气又急,劝了她三天三夜,可她铁了心不松口。最后,她爸当着所有人的面,跟她断绝了父女关系,把她的行李扔出家门,骂她‘不知好歹,毁了全家的前程’。”
“从那以后,就再也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林莉的眼泪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滚落:
“我同学说,她爸也因为这事彻底得罪了县长,没过多久,就被报复打压,贬职降为副科级,从副县长一下子变成了个不起眼的小职员。”
“后来我爸的生意慢慢有了起色,从大西北到南方,一步步做大,十年前来到深圳,成立了云鹰集团。”
林莉抬手抹掉脸上的泪水,语气里满是无力。
“这些年,我手里有了钱,有了人脉,就开始疯狂地找她。我托遍了所有能托的关系,派人去她可能去的每一个城市,可就像大海捞针一样,一点消息都没有。
我甚至有时候会想,她是不是故意躲着我,是不是还在怪我当年丢下她一个人跑了。”
说到这里,林莉已经泣不成声,双手捂住脸,肩膀剧烈地抽动着,压抑地抽泣着。
徐举一和岳鹏对视一眼,眼底都泛起了红意。
岳鹏仰起头,望着天花板,试图把眼眶里的泪水逼回去,却还是有几滴顺着脸颊滑落,他赶紧用手指弹掉,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好一会儿,林莉才渐渐平复下来,放下双手,眼睛红肿得像核桃,声音沙哑地继续:
“五个月前,我无意得知了她的消息。”
讲到这里,林莉再也忍不住,双手捂住脸,哭声从指缝间溢出,嘶哑又绝望。
岳鹏悄悄别过脸,喉结不停滚动,而徐举一攥着衣角,指尖都掐进了掌心。
徐举一看着林莉伤心欲绝的样子,隐隐有不好的预感,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沙哑,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不会遭到不测了吧?”
“是的,她两年前出了车祸,当场就没了。”
林莉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带着千斤重的悲伤。
“我马上安排人去了解,才知道,我闺蜜已经结了婚,还生了一个可爱的儿子,可怜我这苦命的闺蜜在四年前,丈夫突然失了踪。
我不甘心,让我的人去查那场车祸。”
林莉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愤懑,此时徐举一心里也不禁咯噔了一下。
“可当地警方只定了普通交通事故,说她是全责,连一分钱的赔偿都没有。
我那个当市公安局副局长的朋友,特意帮我调了卷宗,里面的疑点太多了。
刹车痕迹不自然,目击者的证词前后矛盾,可因为时间过去太久,现场早就被破坏了,那些疑点根本没有证据支撑,只能不了了之。”
“她才四十多岁啊……”
林莉喃喃自语,泪水再次汹涌而出,语气满是自责:
“如果当年我坚持带着她走,如果我早点找到她,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砰!”的一声,徐举一攥着拳头,重重地捶在了沙发扶手上,指节发出清脆的响声。他胸膛剧烈起伏着,脸上满是忿忿不平,喘着粗气,嘴唇动了好几次,终于忍不住开口:
“林董,你跟我和岳鹏说这些,是不是……是不是希望我们能去查清楚这件事,为你闺蜜讨回公道?”
接着,徐举一突如其来一种特别的感觉裹遍全身,迟疑又忐忑的问道:
“林董,请问你闺蜜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