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远道失踪了两年,没有半点音讯。
袁洁的脊背早已被生活的重担压得微微佝偻,可那双眼睛里,始终燃着两簇不灭的火。—
一簇是为儿子徐举一挣未来的韧劲,另一簇是寻夫的执念。
为了这两簇火,她每天天不亮就蹬着破旧的三轮车去菜市场帮人分拣蔬菜,中午匆匆扒几口饭,又赶去餐馆洗碗,深夜还要在夜市的小吃摊帮忙到凌晨。
手掌磨出厚厚的茧子,指缝里的油污洗都洗不掉,可她从不敢停歇,每月省吃俭用攒下的钱,一半供徐举一读书,一半用来托人打听徐远道的下落,哪怕每次得到的都是“再等等”“没消息”,她也从未放弃。
没人知道,那些独自熬过的深夜,她是如何抱着徐远道的旧照片无声落泪;没人知道,被雇主刁难、被旁人议论“守活寡”时,她是如何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直到那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她倒在冰冷的雨巷里,弥留之际,浑浊的眼睛望着天空,嘴唇不停翕动,一遍遍唤着徐举一的名字。
那份牵挂,像细密的针,扎得人心疼;那份不甘,像未熄的火焰,烧得人难受。
她还没等到徐远道,还没看着儿子成家立业,怎么能走?她走得多么的不甘啊!
徐举一和家人始终以为,袁洁是死于一场意外的交通事故。
天灾人祸,向来不由人,最初的震惊和痛苦像潮水般将他们淹没,徐举一甚至一度崩溃到退学,是老师一次次开导,才让他重新振作。
日子一天天过去,伤口渐渐结痂,那份不甘也被时光磨得淡了些,总以为,生活总会慢慢好起来。
可此时此刻才知道,这份“意外”背后,藏着惊天的阴谋。
如果袁洁的死是人为,那这份仇恨,足以让徐举一记一辈子。
而行凶者显然也明白这一点,斩草除根才能高枕无忧,说不定他早已把魔爪伸向了徐举一,只是他一直被蒙在鼓里,这才是林莉一直担心的。
林莉的书房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徐举一垂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睛,看不清神情,只有紧绷的下颌线暴露了他的隐忍。
本来,在林莉的书房,岳鹏和徐举一都忍着不抽烟,但此时,林莉看着徐举一哀伤抓狂的模样,终是轻轻拍了拍岳鹏的胳膊,朝徐举一努了努嘴。
岳鹏会意,立刻掏出烟盒,抽出一根递过去,又点燃打火机。
“呼——”烟雾缭绕中,徐举一猛地吸了一大口,辛辣的尼古丁呛得他咳嗽了几声,眼眶却红得更厉害了。
他一连抽了三根烟,他的情绪才渐渐平复,伸手拿起桌上那份常胜军的调查报告。
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他必须抓住。
目光飞速扫过报告内容,徐举一的眉头越皱越紧,当看到某一段时,他猛地顿住,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莉姨,这报告里说,我的高考成绩可能被冒名顶替了?”
他抬起头,眼里满是难以置信。
“我也曾怀疑过,可……可这种操作,怎么可能做到?”
林莉神色凝重地点点头,沉声道:
“科场舞弊,自古就有。能把这事做成,绝非一人之力,牵扯的部门太多了。
学校要改成绩,教育局要备案,招生办要调换档案,接收院校要配合,就连户籍信息,都得打通公安部门的关系。”
她顿了顿,语气加重,“能让这些实权人物甘愿冒险,绝不仅仅是钱能办到的,权力,才是最关键的因素。”
听到这里,徐举一的眼神渐渐清明,复仇的火焰在心底悄然燃起,他开始逐字逐句地分析报告,试图从字里行间找出蛛丝马迹。岳鹏和林莉对视一眼,暗暗松了口气。
“冒名顶替我的人,背后肯定有人撑腰。”
徐举一的声音冷静得可怕:
“这个人,大概率就是针对我家的元凶,至少脱不了干系。
他最不希望我考进好大学,最不希望我功成名就,所以才会毁掉我的前程。”
他顿了顿,又想起什么。
“还有,我妈妈当年逃婚,让那个县长丢尽了面子。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肯定已经官居要职了吧?莉姨,那个县长叫什么名字?他的儿子是谁?还有,那个把我妈妈赶出家门的副县长,他又叫什么?”
提到那个副县长,徐举一刻意顿了顿,终究是没能吐出“外公”两个字。
当年,就是那个趋炎附势的副县长,为了攀附县长,强迫欺骗了母亲。
甚至在袁洁逃婚后,还把母亲逐出家门断绝关系,这样的人,不配做他的外公。
林莉看着徐举一敏锐的洞察力,心中暗暗惊叹:仅仅一份报告,他就能迅速抓住核心,这份能力对他这个年龄而言太过逆天了吧。
“这些我都已经派人查过了。”
林莉拿出一份文件递过去。
“那个县长叫蒋焕乾,一年前从天河市市委书记的位置上退下来了。他的儿子蒋天,以前就是个街头混混,现在居然当上了海宁县公安局局长。
更重要的是,蒋焕乾有个弟弟,叫蒋焕坤,现在是江海省省长。”
她顿了顿,补充道,“至于那个副县长,他叫袁继海,我对他没兴趣。”
徐举一接过文件,逐字逐句地看着,把这些名字和职位牢牢记在心里。
原来,林莉早已做了这么多。一股暖流涌上心头,他猛地站起身,对着林莉深深鞠了一躬,声音哽咽:
“莉姨,谢谢你。”
林莉被他这一举动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扶住他的双臂,眼眶也红了:
“傻孩子,莉姨承受不起。”
她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声音带着愧疚:
“其实莉姨有愧,做得还不够多。你和你妈妈才是我的恩人,当年若不是你妈妈救我,我早就身败名裂了,你和你的妈妈才是我的恩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救了我,挽救了我的事业。这份恩情,我一辈子都还不清。”
她轻轻拍了拍徐举一的肩膀,语气坚定:
“从现在起,你就是我最亲的亲人,以后有莉姨在,没人能欺负你!”
徐举一点点头,泪水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砸在冰冷的地板上。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为了妈妈,为了爸爸,为了那些被掩盖的真相,他必须坚强起来,哪怕前路布满荆棘,他也要一步步走下去,让凶手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