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厅中议事
玉凌川坐在主位上,指尖轻轻叩击着扶手边缘,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五位长老。议事大厅的梁柱雕着繁复的云纹,阳光从高窗斜切进来,在青砖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金属气息——那是炼器房飘来的味道。
他没有急于开口,只是将视线在五位长老脸上依次停留片刻。大长老玉鼎月汐端坐首位,银发在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泽,脸上的皱纹里藏着岁月沉淀的沉稳;二长老玉鼎岳峥身形微挺,眼神锐利,透着武将般的干练;三长老玉鼎云瑶妆容素雅,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神情温和;四长老玉鼎砚秋双手交叠放在膝上,眉目间带着几分书卷气的沉静;五长老玉鼎紫璃年纪最轻,坐姿端正,眼中却藏着几分少年人的锐气。
“最近辛苦各位了。”玉凌川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大厅,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和,“中州那边的事,大家费心不少。”
玉鼎月汐率先欠了欠身,声音平缓有力:“宗主言重了,为宗门分忧,是我们分内之事。”
玉凌川微微颔首,指尖停止了叩击,语气从容:“中州势力派下来的任务,眼下进度如何?说起来,咱们如今住的这片山域,还有那几间新拓的炼器房,都是中州那边暂借的,这份情分,咱们得记着,差事上更不能出纰漏。”
他没有直接追问进度,而是先点出中州的支持,既点明了任务的重要性,又给足了长老们台阶,话语里的体谅让几位长老心头微暖。
玉鼎月汐嘴角噙着一丝浅淡的笑意,欠身回道:“宗主放心,各项器物都在按序炼冶。工匠们轮班赶工,夜里的炼器房都亮着灯呢。目前已有三成完成品经过了初检,成色比预期还好些,剩下的部分也都排好了工序,定能在约定时日之前交差。”她特意提了工匠们的辛劳,又点出成品质量,既回应了进度,又不着痕迹地捧了句底下人的努力,让玉凌川明白,并非长老们督责严苛,而是上下一心。
“有大长老这话,我便安心了。”玉凌川眼中露出赞许,“您掌事多年,把得准分寸,交给您我最放心。”他顺势捧了玉鼎月汐一句,目光转向玉鼎岳峥,语气稍缓,“宗门内的调度安排,二长老这边可有什么需要通传的?”
玉鼎岳峥往前倾了倾身,声音洪亮却不失恭敬:“回宗主,宗门上下的值守、采买、弟子课业都已交托给六长老他们打理。昨日我去各院转了转,孩子们晨练的呼声比往常还高些,伙房的炊烟也准时升起,一切如常。”他顿了顿,脸上露出几分恳切,“宗主一心扑在中州的事上,家里的琐碎就让我们多担待些,您尽管安心,后院绝不会出乱子。”
“二长老办事,我自然信得过。”玉凌川笑了笑,目光扫过玉鼎云瑶,“三长老那边,器物的材料采买和分发,没出什么岔子吧?我听说前些日子南边的矿脉出了点小波折。”
玉鼎云瑶闻言,温和的脸上露出一丝笃定:“宗主消息灵通。南边矿脉是断了两日,不过我已让弟子们改道去了西边的备用矿点,材料供应没耽误。工匠们要的特殊合金,我也让人盯着提纯,纯度比上次还高了两分。宗主放心,料场那边我每日都过目清单,断不会缺了工人们的用度。”她特意提了应对波折的办法和材料质量的提升,既显能力,又表用心。
“难为你想得周全。”玉凌川点头嘉许,又看向玉鼎砚秋,“四长老掌管典籍,那些与中州对接的旧例文书,可有需要核对的地方?我记得早年有几份卷宗记着特殊器物的炼法,别到时候出了疏漏。”
玉鼎砚秋推了推鼻梁上的玉簪,声音清润:“宗主提醒得是。我已让人把近五十年与中州往来的文书都翻了出来,逐页核对了器物规格和炼冶禁忌。前几日确实发现一份旧卷里记着某种釉料的配比,与这次的任务要求对得上,已经抄录给炼器房了。宗主放心,典籍这边不会出半分差错。”他将核对的细致和成果娓娓道来,既显严谨,又透着对宗主提醒的感激。
最后,玉凌川的目光落在玉鼎紫璃身上,语气里带了几分关照:“五长老年纪轻,这次既要盯工匠们的火候,又要跑前跑后地协调,怕是累坏了吧?”
玉鼎紫璃脸颊微红,连忙欠身:“宗主体恤!能跟着各位长老历练,是我的福气。火候这边我盯着呢,每炉器物开炼前都亲自验过燃料纯度,出窑时也守在旁边,绝不敢马虎。弟子们都打趣说,我快成炼器房的‘守窑人’了。”她半开玩笑地说着,既表了辛苦,又显了认真,语气里的活泼让厅中气氛松快了几分。
玉凌川朗声笑了笑,眼中满是欣慰:“有你们这句话,我这心里就踏实了。说起来,前几日中州那边派来的信使还夸咱们呢,说玉鼎宗上下齐心,比旁的宗门多了份韧劲。”
他这话一出,几位长老脸上都露出些自豪。玉鼎月汐抚了抚鬓角:“那是托宗主的福,您带得好头。”
“是大家合力的功劳。”玉凌川摆了摆手,语气诚恳,“我知道赶工辛苦,昨日让人从山下采买了些新茶和糕点,已经分去各院了,大家忙完了也歇歇,别累坏了身子。”
玉鼎岳峥朗声道:“宗主想得太周到了!底下人要是知道了,定要感激您的体恤。”
“都是自家人,说这些就见外了。”玉凌川端起桌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任务要紧,但也别绷得太紧。今日议事就到这里,各位有什么需要宗门协调的,随时来找我。”
“是,宗主。”五位长老齐声应道,起身行礼时,脸上都带着轻松而笃定的神色。
玉凌川看着他们依次退出大厅,指尖再次轻轻叩击起扶手。阳光移了移位置,将他的身影在地面拉得很长,他眼中的平静里,藏着对宗门的期许,也藏着对各位长老的信任——这份议事,没有疾言厉色的催促,没有剑拔弩张的质问,却在温和的话语里,将责任与体谅都说到了人心坎上。
第二章 炉边问匠
玉凌川没有立刻回书房,而是转身往炼器房走去。路过回廊时,见几个年轻弟子正抬着一筐刚提纯的精铁,额头渗着汗,脚步却轻快。他停住脚步,等弟子们走近了,温声道:“慢点走,别磕着。看这铁料的光泽,纯度不错啊。”
为首的弟子愣了一下,看清是宗主,连忙放下筐子行礼:“见过宗主!这是三长老让人新炼的,说比上次的硬度能提两成呢。”
“辛苦你们了,”玉凌川从袖中摸出几块晶莹的糖块,递过去,“拿去尝尝,解解乏。”
弟子们脸都红了,接过糖块连声道谢,抬着筐子脚步更轻快了。玉凌川看着他们的背影笑了笑,继续往炼器房走。
远远就听见风箱拉动的“呼嗒”声,夹杂着金属敲击的“叮当”声,热浪混着硫磺的气息扑面而来。玉鼎紫璃正站在一座巨大的熔炉前,额头上敷着块湿帕子,正跟几个老工匠说着什么。
“五长老这是亲自盯炉呢?”玉凌川走过去,声音里带着笑意。
玉鼎紫璃回头见是他,忙擦了擦汗:“宗主怎么过来了?这里太热,您还是去那边凉棚歇着吧。”
“过来看看大家,”玉凌川目光扫过熔炉里翻腾的火光,“这炉炼的是中州要的‘云纹鼎’?”
“是啊,”一位老工匠接过话头,脸上满是自豪,“宗主您瞧这火候,五长老盯着呢,差一丝都不行。”
玉凌川看向老工匠,拱手道:“张师傅辛苦了,您掌炉几十年,经验最足,这次多亏有您。”
张师傅连忙摆手:“宗主折煞我了!是五长老调度得好,夜里还给我们送热汤呢。”
玉鼎紫璃脸颊微红:“张师傅别夸我了,都是应该的。”
玉凌川笑着点头:“能让张师傅这般称赞,五长老做得不错。不过也别总熬着夜,年轻人身子骨要紧,轮班盯炉就行,别硬撑。”
“我知道了,多谢宗主关心。”玉鼎紫璃心里暖烘烘的,之前熬夜的疲惫仿佛都轻了几分。
正说着,玉鼎云瑶提着个食盒走了过来,见了玉凌川,笑着说:“宗主也在?刚让伙房做了些绿豆汤,给大家降降暑。”
她打开食盒,绿豆汤的清香混着冰糖的甜气散开,工匠们都露出欢喜的神色。玉鼎云瑶亲自给大家盛汤,递到张师傅手里时,柔声说:“张师傅您多喝点,您老的嗓子都快被烟火熏哑了。”
张师傅接过汤碗,眼眶有些发热:“三长老真是体恤我们。”
玉凌川看着这一幕,心中微动,对玉鼎云瑶道:“还是你想得细致,知道大家在炉边最渴。”
玉鼎云瑶浅浅一笑:“不过是举手之劳,倒是宗主,特意过来探望大家,才是真的暖心。”
玉凌川拿起一碗绿豆汤,站在炉边喝了一口,热意混着甜凉滑入喉咙,他看向众人:“这汤不错,大家轮流歇着喝,别扎堆。赶工要紧,但也得顾着身子,咱们不急在这一时半刻,把活儿做细了才是正经。”
工匠们齐声应着,喝着汤的动作都轻快了几分。玉凌川又跟大家聊了几句炼冶的细节,没有半句催促,反而叮嘱大家注意火候别太急,有问题随时找长老们协调,一番话下来,工匠们心里的躁气都散了,只剩下踏实干活的劲头。
第三章 后院闲谈
从炼器房出来,玉凌川往弟子们居住的后院走去。刚转过月亮门,就见玉鼎岳峥正站在演武场边,看着几个少年弟子练剑。少年们招式还生涩,却打得有模有样,玉鼎岳峥时不时出声指点两句,语气严厉却不失耐心。
“二长老这是亲自督练呢?”玉凌川走过去,笑着问道。
玉鼎岳峥回头,抱拳道:“宗主。这些孩子是新入门的,根基得打牢了,免得以后走了歪路。”
“您这心思细致,”玉凌川看着场中挥汗如雨的少年,“我记得您年轻时,也是这么被长老盯着练剑的吧?”
玉鼎岳峥哈哈一笑:“可不是嘛!那时候总觉得长老太严,现在才明白,严是真的为我们好。”他看向少年们,眼神柔和了几分,“这些孩子里有两个是好苗子,就是性子躁了点,得磨磨。”
“您多费心,”玉凌川点头,“咱们宗门的将来,还得靠这些孩子。对了,六长老那边调度,没出什么岔子吧?我听你说交给他了,心里总有点记挂。”
“宗主放心,”玉鼎岳峥拍了拍胸脯,“老六虽然性子跳脱了点,但办起事来靠谱。昨日他还跟我念叨,说库房的药材快见底了,已经让人去山下采买了,还特意问了问几位长老的用药习惯,说天热了,得多备些解暑的。”
玉凌川笑了:“他倒是越来越会疼人了。”
“这不是跟着宗主学的嘛,”玉鼎岳峥半开玩笑道,“您总说,把弟子当家人待,家里人就得互相惦记着。”
正说着,一个小弟子捧着个陶罐跑过来,喘着气说:“二长老,这是伙房新熬的酸梅汤,让您和宗主尝尝。”
玉鼎岳峥接过陶罐,倒了两碗,递给玉凌川一碗:“尝尝,这是老周师傅的手艺,酸中带甜,解腻。”
玉凌川喝了一口,酸甜的滋味漫开,笑道:“确实不错。看来伙房也被大家的干劲感染了,伙食都精进了。”
“那是,”玉鼎岳峥喝着汤,语气自豪,“咱们玉鼎宗上下一条心,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玉凌川看着演武场上少年们的身影,又看了看身边意气风发的玉鼎岳峥,心中暖意涌动。他知道,宗门能有今日的安稳,靠的从来不是他一个人的决断,而是这些愿意为宗门掏心掏肺的人。
第四章 书斋论典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在书斋的地板上投下格子状的光影。玉鼎砚秋正坐在案前,手里捧着一卷泛黄的典籍,时不时在纸上记着什么。案上堆着高高的书卷,空气中飘着墨香和旧纸的气息。
“四长老这是又在跟典籍较劲呢?”玉凌川掀帘进来,声音放轻了些。
玉鼎砚秋连忙起身,把书卷小心地合上:“宗主来了。这几日翻到些关于中州炼法的记载,有些细节怕记混了,便摘出来整理整理。”
玉凌川走到案前,拿起他刚写的纸页,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各种器物的规格和禁忌,字迹工整秀丽。“您这字越发好了,”他赞叹道,“光看这字迹,就知道您用了心。”
玉鼎砚秋笑了笑:“不过是熟能生巧罢了。倒是宗主,刚从外面回来?我听弟子说您去了炼器房和后院。”
“嗯,去看看大家,”玉凌川放下纸页,“总待在书房里,怕跟下面脱节了。对了,那些旧典里,有没有提到中州那边对器物的验收标准?我记得他们早年好像格外看重‘声韵’,就是器物敲起来的声音。”
“宗主记性真好,”玉鼎砚秋从一堆书卷里抽出一本,翻开其中一页,“您看这里,记载着百年前中州验收‘青铜编钟’时,要求钟声能传三里之外,且余音绕梁不散。这次的‘云纹鼎’虽不用传那么远,但也要求敲击时声音清亮,不能有杂音。”
玉凌川凑近看了看,点头道:“多亏您细心,不然真可能忽略了这点。回头让炼器房的人留意,出窑前多敲敲听听。”
“我已经让人把这条记下来送去了,”玉鼎砚秋回道,“还特意标了‘宗主嘱’,他们定会格外上心。”
玉凌川心中微动,知道玉鼎砚秋是故意抬举他,让工匠们更重视这条要求。他笑了笑:“又让您费心了。说起来,这些典籍常年堆着,怕是潮了吧?回头让弟子们搬到院子里晒晒,别糟践了老祖宗留下的东西。”
“宗主想得周到,”玉鼎砚秋拱手道,“我正打算这几日天气好的时候晒晒呢,正好您提了,我这就安排人。”
“不急在这一时,”玉凌川按住他的手,“先把眼前的事忙完。您这书斋太静了,偶尔也出去走走,跟大家说说话,别总闷着。”
玉鼎砚秋眼中闪过一丝暖意:“多谢宗主关心,我晓得了。”
玉凌川又翻看了几本典籍,跟玉鼎砚秋聊了些炼冶的古法,不知不觉就过了半个时辰。离开书斋时,他回头看了眼伏案疾书的玉鼎砚秋,心中暗道:有这样细心的人守着典籍,宗门的根脉就不会断。
第五章 月下问安
夜幕低垂,星月渐升。玉凌川处理完手头的文书,提着一盏灯笼,往玉鼎月汐的住处走去。大长老年纪大了,近日又为了赶工时常熬夜,他总有些放心不下。
院门外的石阶上,放着一盆刚开的玉簪花,香气清幽。玉凌川轻轻叩了叩门:“大长老,歇息了吗?”
门很快开了,玉鼎月汐披着件外衣,见是他,忙侧身让他进来:“宗主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快进来坐。”
院子里摆着张石桌,上面放着一壶凉茶。玉凌川将灯笼挂在廊下,笑道:“刚忙完,过来看看您。听弟子说您昨夜又没睡好?”
玉鼎月汐倒了杯茶递给他,叹道:“年纪大了,觉就少了。想着那些器物的火候,躺着也睡不着,不如起来看看账本。”
“账本的事不急,”玉凌川接过茶杯,语气带着几分劝诫,“您是咱们宗门的定海神针,可得保重身子。
本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