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初3,西魏先锋军与东魏军接战,大将李弼阵斩东魏将军莫多娄贷文,俘虏1000东魏骑兵。
东魏前敌总指挥侯景不得不放弃对金墉城的包围,退到邙山,重新布阵,由进攻转为防守。
宇文泰让中军、后军按计划行军,自己率2000精骑赶上前与李弼的先锋军会合,开拔到东魏军邙山防线。
宇文泰这次是特意来找侯景的。
宇文泰31岁,比侯景小5岁。
侯景17岁生擒葛荣时,六镇军民口口相传,无人不知。
那时候,宇文泰虽小,但侯景这个名字,还是被他牢牢记住了。
贺拔岳死后,高欢派侯景领军去关中、陇右,想尝试招募一部分贺拔岳旧部,在西部踩进一脚。
宇文泰刚被赵贵说服,从夏州往平凉赶路,准备去争夺关中及陇西首领之位、接掌贺拔岳的势力。
两队人马正巧在安定(甘肃泾川)相遇。
双方互通姓名后,各自迅速明白对方的意图。
都是聪明人。
宇文泰道:“侯兄请了。贺拔(岳)公虽然死了,可武川豪杰多的是,关陇英雄也人才辈出。河北河南那么多事,高(欢)丞相忙都忙不过来,就不要操心关中陇右这里了吧!”
侯景:“宇文兄说得在理,在下只是听命行事。高丞相听说贺拔(岳)公遇难,惋惜不已。他让我过来看看,传一句话:逝者已矣,生者当以和为贵,莫再相互伤害。既然宇文兄说西部一切安好,那我这就回去复命,让他放心。多谢宇文兄提醒。咱们就此别过。”
随即,侯景领着人马掉头往回走,扬长而去。
除了那次,二人再没直接打过交道。
现在,侯景像个水蛭一样钉在虎牢关,让洛阳周边西魏军寝食难安。
而且,他一出马,西魏在河南的地盘大半丢失,落入此人之手。
宇文泰一直不服,想和侯景面对面比试一番。
这次就是绝佳机会。
没有废话,宇文泰命队伍主动发起攻击。
双方军队很快陷入激战。
宇文泰纵马寻找侯景。
侯景没找到,他的坐骑在奔跑途中一脚踏空,前冲倒地,滑出老远,挣扎几下站不起来。
眼见是废了。
宇文泰被摔下马,身体磕在地上,就地翻滚,鼻青脸肿。
都督李穆一直紧随着宇文泰。
他见老板被摔得如此狼狈,迅速勒马回头,下马护主。
这时,正逢侯景指挥东魏军出阵反击。
西魏军阵型松动,有些不敌。
不久,他们发现找不到主帅宇文泰身影,更加慌乱,开始溃散。
侯景命令手下将领对西魏军分割包围,趁势收割。
眼见形势十分危急,李穆取出马鞭,一边抽打宇文泰,一边押着他脱离战场中心。
东魏军心思都在追击西魏溃军,见二人像是得胜军士驱赶俘虏的样子,便没理会他们。
此时正是擒俘争功大好时机,人人都不愿浪费时间。
大军从他们身边绕过,恁是没理宇文泰二人。
李穆瞅准时机将宇文泰扶上自己的宝驹,再逮住一匹散骑,迅速跳上马背。
二人悄悄溜出战场,然后撒腿狂奔。
不久,宇文泰、李穆望见前面旌旗滚滚,顾不上那么多,迎上前去。
正是西魏皇帝元宝炬的大军。
二人这才停下,长长舒了一口大气。
……
宇文泰受伤并不重。
休息一天后,宇文泰率领主力大军,再次来到邙山东魏军阵前。
没有多余动作,西魏军开始布阵,准备决战。
东魏军是一字长蛇阵。
西魏军也只能同等分兵,对垒决杀。
独孤信、李远的军队在右翼。
赵贵、怡峰的军队在左翼。
宇文泰率王思政、蔡佑、长孙子彦等拥着皇帝元宝炬为中军。
李虎、念贤为后军。
两军投入的作战兵力,都超过6万。
按大约1:5的附从作战人员配比,双方投入战场的人员都在30万左右。
大战随之爆发。
一上来就是死磕。
头天的战斗从早上干到旁晚,交战十几个回合,异常惨烈。
侯景领会宇文泰意图后,采取钓鱼策略,自己领军将宇文泰身边军队拖住,慢慢缠斗。
暗地里集中优势兵力,猛攻宇文泰两翼。
渐渐地,独孤信、赵贵的军队出现溃败迹象。
侯景派人到独孤信、赵贵左右两翼西魏军前喊话:宇文泰被我们活捉了。
西魏军气势有些松动时,侯景出动预备军,再加一把力,终于将宇文泰左右两翼军队击垮。
独孤信、赵贵身边人马失去阵型,战斗力大大降低。
在东魏军穷追猛打之下,两翼西魏军边打边撤,最后演变成溃败。
李虎、念贤的后军见到前方军士溃退回来,心知战事不利,也移阵掉头,向长安城方向开拔。
李虎、独孤信、赵贵等人所不知道的是,宇文泰的中央大军其实在交战中始终处于上风。
这一方面是因侯景的部署,另一方面也是双方真实实力的体现。
宇文泰率军不断攻破敌阵,东魏军节节败退,大将李猛、宋显战死。
论个人战力,高傲曹是当世第一猛士。
他一向自诩看不上西魏军,这时他撑起自己的招牌华盖大伞、竖起军旗,迎面挑衅宇文泰。
宇文泰对东魏大将做过仔细研究,高傲曹自然首当其冲。
他命令王思政、蔡佑等集中优势军力,猛攻高傲曹这一部。
结果,高傲曹全军覆没。
高傲曹带着少量随从北逃,西魏军追兵死死咬住他不放。
最后,高傲曹逃到河阳(孟津)南城,拍打城门请求开门入城。
河阳南城守将是豫州刺史高永乐,他是高欢的族侄。
高欢当年由滏口出河北时,汉人各大世族奉渤海高家为首。
渤海高家族长高乾对高欢非常客气,甚至可说是有些巴结。
但高乾之弟高傲曹对兄长的做法,则很不以为然。
当时他在外征战,听说大哥高乾将高欢迎到信都(衡水市),奉对方为冀州刺史,自身高家及几大汉族世家甘做手下。
于是,他寄了一件女士裙裾给大哥,讥讽大哥在高欢面前像个娘们。
高欢知道了这件事后,让自己的嫡长子高澄准备正式礼品,以族孙身份前往拜见高傲曹。
高傲曹这才放下陈见,答应与高欢合作。
高永乐与高澄同辈,而身份还没有高澄尊贵,在高乾曹眼里,那就什么都不是。
平常遇到,高永乐按高澄辈分,还得恭恭敬敬对高傲曹行晚辈礼,喊一声“族爷”。
哪怕对方不拿正眼瞧自己。
此时,高永乐听到手下人报告,说是骠骑大将军高乾曹在城下拍门,吃了一惊。
他上到城墙,在城门垛子往下一看,还真是那位族爷高傲曹。
见到“族爷”高傲曹的狼狈样,高永乐心中忽然无比畅快,像是许多年的大仇,有人替自己报了。
他对下面拱手喊道:“族爷,孙儿给您行礼啦。不过,军法无情,您的身后就是西魏追兵,孙儿不能给您开城门呐!”
高乾曹自然知道这狗东西是报复自己。
因为,自己身后有追兵是不假。但并不太多。
若城内人想救自己,派出一队人马出城,那些西魏军必定屁滚尿流跑路。
高傲曹强忍怒火,喊道:“那放个篮子下来。”
高永乐心想:我放个篮子下去兜你上来。上来后你第一时间就会一槊挑死我。
于是,高永乐道:“不好意思,族爷,本城没有准备篮子和长绳。”
高乾曹鼻子里哼了一下,不再理会城墙上面。
他转身,右手将长槊往地上一杵,仰天长啸一声。
末了,他扫了一眼围拢过来的西魏军士兵们,左手指着一个持槊的军士道:“你和本爷一样使槊,来吧,本爷送你一场富贵。利索一些。”
那位西魏军士有些惶恐,退了两步。
高傲曹道:“来吧,不要怕。本爷一诺万金,不会伤你。”
那个军士盯着高傲曹看了一眼,心里信了。
他持槊下跪,放下长槊,磕了一个头。
然后握槊起身,改为双手持槊,对准高傲曹的喉咙。
高傲曹不曾眨眼,而是微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