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心神激荡、浑身冰凉的瞬间,他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对面装饰墙上那面巨大的、镀着繁复洛可可花纹的银镜。
镜子里,映出他苍白失措的脸,映出身后华丽却死寂的卧室。
以及——在他身影旁边,极其短暂地、幽灵般地一闪而过另一张脸!
模糊、扭曲,却无比熟悉!正是照片上那团混沌对应的轮廓!
那张脸充满了无法言说的惊恐和绝望,眼睛空洞地大张着,嘴巴无声地开合,一次又一次,拼命向他传递着两个字——
还记得我么?
影像消失了。
像投入石子的涟漪平息,镜面只剩下苏贝克自己骇极僵住的表情,和身后空无一人的房间。
冷意,从脚底瞬间窜至头顶,炸开每一根发丝。
苏贝克猛地回头——
身后,只有巴洛克沙发静默的轮廓,和窗帘投下的、沉重摇曳的阴影。
房间里死寂无声。
只有他剧烈的心跳,一下,一下,撞击着这令人窒息的豪华棺椁。
不行,他要出去,至少快点恢复,可以出门自己去找这个线索。
于是,他用极其平静的语气,说道:“李阿姨,给我拿哑铃过来,最轻的那种。”
李阿姨听说少爷要哑铃,慌忙拿起电话,打给了管家。
不一会儿,管家拿着最小号的哑铃朝着苏贝克走了过来。
苏贝克满意的点了点头,电话那头,王志伟被一只冰冷的手捂住了嘴巴,等他恼怒的回过头看的时候,他发现背后什么人都没有。
“路西法,你这属于作弊!”秦广王飘在空中,双手环抱,一脸怒气的盯着路西法。
“怎么,你就这么想结束这场游戏?游戏的赌注还没有确定呢,急什么?”路西法的白发被风一吹飘荡起来,看起来很有气势。
“你这捂嘴的做法多幼稚啊?”秦广王冷笑出声,“就算他没有说出来温暖的名字,这苏贝克难道鼻子底下没长嘴?不能自己去问?”
秦广王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在路西法看来,这万年老神的确是神颜,就算是冷笑也能被瞬间搅动心弦。
“你这花痴病什么时候能治好?”秦广王冷冷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那是欣赏,欣赏你懂么?”路西法又朝着秦广王抛了个眉眼。
秦广王脸上的表情更冷了,这西方玩意儿,皮糙肉厚,还不懂得中华礼节,说他花痴,都是好词,应该说他像条狗更贴切一些。
苏贝克通过几天的锻炼,似乎整个身心都有了不一样的变化,身体状态越来越好。
那原本没有腹肌的肚子,腹肌也有了气色,看样子脸上的线条比之前线条的还要立体干脆锋利。
狐仙老胡,飘在空中,看着这个眼神儿有些懵懂的小青年。
他不确定对方看见自己是否能保持现在的平静状态。
但老胡着急啊,上次苏贝克就是失忆了,唤醒了记忆,这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转机。
但自己必须为恩公做点什么,老胡突然想到,自己也许可以带着恩公去寿衣店,万一看到了温暖的长相,突然想起什么自己不就事半功倍了?
想到这,老胡还是一瞬间钻进了苏贝克的小美人鱼的头里。
苏贝克的头痛越来越频繁。每次经过那个小美人鱼玩偶时,他都会莫名地心悸。今天他终于注意到,玩偶的玻璃眼珠里似乎有什么在移动。
他颤抖着伸出手,就在指尖触碰到玩偶的瞬间,一个清晰的画面闯入脑海:一个穿着寿衣的年轻男子躺在冰棺里,面容安详得诡异——而那张脸,竟与他每天在镜中见到的如此相似!
“温暖……”一个名字突然跳出他的嘴唇,伴随着剧烈的呕吐感。
玩偶的眼珠突然转动了一下,老胡差点现出原形。恩公想起来了!但他很快发现苏贝克的眼神又变得茫然。
“我刚才说了什么?”苏贝克困惑地自言自语,揉了揉太阳穴,“最近真是练得太狠了。”
老胡心急如焚,决定冒险一试。当夜,他化作一缕青烟钻入苏贝克的梦境。
梦中的苏贝克站在一家寿衣店前,门楣上挂着“利民寿衣店”的招牌。他推门而入,只见无数个自己穿着寿衣躺在冰棺里,齐刷刷地睁开双眼。
“你不该忘记我。”无数个声音同时说道。
苏贝克尖叫着醒来,浑身被冷汗湿透。黑暗中,小美人鱼玩偶的双眼正散发着幽幽绿光。
与此同时,高空中路西法突然皱眉怀表剧烈震动,表盖砰地弹开,苏贝克的影像正在迅速淡化。
“看来有人比我们更着急呢。”秦广王冷笑道,眼中却无半分笑意。
路西法凝视着怀中渐渐消散的景象,嘴角勾起危险的弧度:“游戏变得有趣了,不是吗?”
在他们下方的人间,苏贝克正颤抖着手打开手机搜索“利民寿衣店”,而在他看不见的角落,一只通体漆黑的狐狸正缓缓显形,金色的瞳孔中满是忧虑。
夜空中的月亮不知何时变成了血红色,照在寿衣店的玻璃窗上,映出一个正缓缓坐起的的身影——与苏贝克一模一样,却穿着绣满了花蝶的的寿衣。
它微微一笑,嘴唇翕动,仿佛在说:
“我回来了。”
狐仙老胡紧张地注视着这一切。
他附身在那个滑稽的小美人鱼玩偶里,玻璃眼珠反射着苏贝克痛苦的表情。快想起来吧,恩公,他在心中默念。
高空之中,秦广王的黑袍在风中猎猎作响,苍白的脸上凝着千年寒霜。“路西法,你我都知道,干涉凡人记忆是越界行为。”
路西法的银发在月光下流转着诡异的光泽,他轻笑着把玩手中的一个怀表,表盖开合间隐约可见苏贝克的影像在其中闪动。“亲爱的阎罗,你说得对,游戏的赌注还没定呢。”他猩红的眼中掠过一丝狡黠,“不如这样,若是我赢了,我要你地府的三生石。”
秦广王的眼神骤然变冷:“你果然在打三生石的主意。但那块石头镇着万千怨灵,若是移动——”
“那就是我的事了,不是吗?”路西法突然靠近,冰冷的手指划过秦广王的下颌,“还是说……你怕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