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贝克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心脏狂跳。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一个可怕的错误——他不该主动伸出手,不该与这个未知的存在产生任何形式的接触。
因为在那短暂握手的一瞬间,他仿佛感觉到某种冰冷的东西顺着接触点流入了他的体内,如同细微的电流,却又带着明确的恶意。
温暖向前迈了一步,依然保持着那抹深邃邪气的笑容。“别害怕,”他说,声音仿佛直接响在苏贝克的脑海里,“我们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远处,不知何处传来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咚、咚、咚——规律而持久,像是某种不祥的倒计时。
地府深处特有的阴湿寒气,像是无数冰冷的细针,刺入苏贝克的骨髓。
他背靠着一面冰冷粘腻、仿佛覆着某种生物黏膜的墙壁,粗重地喘息。
视线无法控制地向下偏移,落在自己颤抖的右手上。
鲜红、粘稠。
苏贝克的鼻梁突然剧痛起来,仿佛刚刚被重击过一般。他捂住鼻子,指尖触到温热的液体。
温热的液体,正从他掌心一道突兀裂开的伤口中不断涌出,争先恐后地挤过指缝,连成一串串令人心悸的血珠,沉重地滴落在脚下漆黑如墨、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地面上。
嗒。
嗒。
每一声轻响,都在死寂到极致的环境中被无限放大,如同丧钟敲击在他的灵魂核心。这触目惊心的红,这钻心的刺痛,这冰冷粘腻的触感……
与记忆中那个被烈日炙烤得空气扭曲、充斥着血腥与背叛气息的午后,完美地、恐怖地重叠在一起。那股几乎要将灵魂撕裂的恐惧和绝望,跨越了时间,再次将他牢牢攫住。
而站在他面前的温暖——那个拥有俊朗面容,此刻却显得无比诡异的男人——正微微歪着头,唇角勾起一个极端违和、充满恶趣味的弧度。
他伸出舌尖,那舌尖似乎过分猩红纤长,缓慢地、带着某种品鉴意味地舔过自己的嘴角,像是在回味一场盛宴的余味。
他那双本该清澈的眸子,此刻已彻底化为没有一丝眼白的纯粹漆黑,如同两口深不见底、凝聚了亘古恶意的深渊。
此刻,那浓郁的黑色深处,正剧烈闪烁着一种原始而疯狂的饥饿光芒,牢牢锁定了苏贝克不断淌血的手,仿佛下一刻就要将他连灵魂都吞噬殆尽。
“疼痛是有记忆的,”温暖重复道,他的声音依旧保持着男性的低沉,却浸透了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愉悦和餍足,每一个音节都像是在舔舐伤口,“而我最爱的,就是唤醒那些沉睡的记忆。”
他向前微微踏出一步,非人的气息如同实质般压迫而来。
“路西法!你越界了!”
一声裹挟着雷霆之怒的吼声猛然炸响。秦广王高大的身影自翻涌的浓稠阴气中一步踏出,袍袖无风自动,周身散发的威严煞气让四周墙壁上跳跃的幽绿鬼火瞬间凝滞。他面色铁青,目光如两道冰冷的烙铁,直刺占据温暖躯壳的存在。
被直呼其名的路西法缓缓转过身,脸上那扭曲的愉悦笑意丝毫未减。
他一头如雪般苍白的长发违反重力地向上狂乱飞舞,发梢间仿佛有漆黑的电光流转。
周遭的空气因这骤然爆发的魔能而发出刺耳的尖啸和嗡鸣,整个空间都开始微微扭曲。
“当初的赌约,”路西法的声音变得尖利刺耳,与温暖的声线扭曲交织,带着地狱深处无数冤魂哭嚎的回响,“你不是信誓旦旦,认定了这些渺小的造物可以依靠自己那点可怜的力量,撬开被层层封印的记忆枷锁么?我现在不过是发发善心,帮你加速一下这个过程。”
他头颅歪到一个非人的角度,全黑的眼中溢满讥诮与赤裸裸的恶意。
“若他们真如你所坚信的那般坚韧不拔,我的这点‘帮助’只会让你更快赢得赌注,节省这无穷无尽的时间。你此刻如此气急败坏地跳出来阻止……究竟是为什么?是害怕我轻易就揭穿你那可笑的信心,其实根本不堪一击?嗯?”
“放肆!”秦广王怒目圆睁,声浪滚滚,蕴含着冥府主宰的无上权威,震得整个空间簌簌发抖,碎石尘埃簌簌落下,“六道轮回,因果秩序,自有天道法则运转!何时轮到你一个不在东方轮回体系之内、不明天数、不辨阴阳的西方魔物来横加干涉,擅动因果?!此间记忆的苏醒,有其定时,有其定数!你的强行催逼,是在玷污法则,是在引火烧身!”
他猛然向前踏出一步,脚下坚硬如铁的黑石地砖瞬间龟裂,蔓延开无数蛛网般的裂痕,磅礴的阴司神威如同山崩海啸,毫不退让地压向路西法那癫狂混乱的堕落气势。
“规则?因果?”路西法发出一连串尖锐扭曲的狂笑,那笑声让苏贝克的耳膜几乎要渗出血来,“真是冠冕堂皇!mr蒋,你躲在你的规则龟壳后面太久了,久到已经忘了真正的‘真实’往往诞生于规则破碎之处!你说我不能干涉?”
“他”猛地抬起手,指尖缠绕着不祥的漆黑能量,直指倚着墙、因失血和巨大恐怖而面色惨白、几乎无法思考的苏贝克。
砰!
一声轻响。
那不是爆炸的轰鸣,也不是撞击的巨响。它太轻微了,轻得就像一枚纽扣掉落在厚地毯上,或者是一颗熟透的果实从枝头自然坠落——一种近乎日常的、被无限压缩后呈现出的诡异寂静之声。
然而,就在这声轻响过后,苏贝克眼前的世界被粗暴地撕碎了。
不是缓慢消散,也不是逐渐褪色。而是像一面被重锤击中的玻璃墙,瞬间布满无数裂纹,随即哗啦一下——并非真实的声音,而是作用于视觉和感知上的剧烈冲击——彻底崩塌、湮灭。
苏贝克很难理解面前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懵懵懂懂的感觉到事出突然,事情非常蹊跷,亦或者现实就是如此荒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