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梦的边缘,是未完成的风景。
穹和流萤借着筑梦师留下的工具,穿行在楼宇之间。
长廊可以拉伸,楼梯能放大缩小,仿佛梦境本身也在随着他们的脚步调整形状。
从踏入这片待开发区域开始,属于他们的夜晚才真正铺展开来。
走走停停,偶尔在露台驻足,远处的匹诺康尼大剧院依旧灯火辉煌。
那光芒璀璨如星,映照着无数逐梦者的身影,繁华的一角里,藏着许多的执念与渴望。
可惜的是,白罄和藿藿并非逐梦之人,只是普通的过客。
夜色看罢,藿藿终于想起该怎么下去。
“吼……”
虚幻的紫色巨龙浮现在二人面前,鳞片泛着微光,却又像雾气般缥缈。
藿藿的狐狸耳朵轻轻一抖,伸手想摸,却只触到一片空无。
既然摸不到,为什么这条龙却能载着他们呢?
藿藿曾问过这个问题。
白罄的答案很简单。
它愿意让你摸,你就能碰到,若是不愿意,那谁也没辙。
除了白罄。
“说起来,师父一直叫它‘蜃’吗?”
白罄双手卡在藿藿腋下,像抱孩童般将她托上龙背,自己随后轻巧一跃,稳稳立在上面。
龙鳞微凉,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那该叫什么?”
白罄反问。
他的语气里没有不耐,只是纯粹的困惑。
藿藿揪着龙鬃,声音渐低:
“‘蜃’是帝弓赐的名……师父养了这么久,没想过取个小名吗?”
问完,藿藿自己也觉得唐突,但就像养狗不能总把狗唤作“狗”一样,蜃龙本质上应该和宠物差不多吧。
白罄认真思索片刻:“小紫。”
藿藿扶额。
龙鳞在她掌心轻颤,像是在笑。
“不好?”
白罄歪头,月光在他眼中碎成星子。
“也不是……”藿藿慌忙摆手,生怕伤了他心意,“就是……”
“那……小龙?”
白罄又提议道,语气依然平静如水,仿佛只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
“师父才是小龙啦……”
藿藿小声嘀咕着,脸颊微微鼓起。就在这时,蜃龙突然一个俯冲,庞大的身躯在空中化作点点紫光消散。
“诶?”
两人同时愣住,还没等反应过来,藿藿就感觉到身体一轻,整个人开始急速下坠!
“啊啊啊啊师父!!!”
她尖叫着紧紧闭上眼睛,小手死死捂住脸颊,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耳边呼啸的风声中,她甚至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熟悉的气息突然将她整个包裹。
藿藿只觉腰间一紧,整个人就被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等她战战兢兢地睁开眼时,白罄已经抱着她稳稳落地,连衣角都没乱。
“人很多,让小紫出现的话,多半会招致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白罄说着就要把她放下,可藿藿却突然揪住了他的衣袖,手指微微发颤。
“就……就这样就好了……”
她的声音细若蚊呐。
“嗯?”
白罄不解地挑眉。按照他对藿藿的了解,这个社恐的小徒弟应该最怕被路人围观才对。
“为什么?”
他直白地问道。
“我……师父都已经、已经是我的……难道还不能抱着吗?”
藿藿的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要消失在空气里。
“我是你的,没错。”
白罄点点头,目光扫过周围驻足观望的路人,
“但,你不会难为情吗?”
藿藿咬着下唇,半晌才泄气般地叹了口气:
“好、好吧,我腿软了……站不起来了。”
这个理由显然更有说服力。
白罄了然地点点头,手臂又收紧了几分,将怀里的小徒弟护得更稳妥些。
既然她都不在意,那自己又何必在意?
“师父……下次不能再突然把龙收回去了。”
藿藿将脸埋在白罄肩头,偷偷抹去眼角的泪花,声音里还带着未散的颤意。
看着她这副模样,特别是知道这眼泪是因自己而起时,白罄心头突然泛起一阵陌生的波澜。
这情绪来得突兀,像是一杯苦涩的茶,在胸腔里缓缓晕开。
这是他恢复味觉后第二次尝到“苦”的滋味。
第一次是橡木蛋糕卷。但这次的苦涩,远比那次来得浓烈。
察觉到白罄的沉默,藿藿抬起湿漉漉的眼睛:
“师父怎么不说话了?生气了吗?”
“生气是什么?”
白罄低头看她,那张小脸上还挂着泪痕。
奇怪的是,方才那股苦涩竟在视线相接的瞬间烟消云散。
真神奇。
“你是不是踏上同谐了?”
白罄突然问道。
“为、为什么这么说呢?”
藿藿的耳朵困惑地抖了抖。
“因为一看到你,我心里的难受都消失了。”
藿藿的脸“唰”地红透了。她手忙脚乱地捂住白罄的嘴,深呼吸几次才松开,眼神又羞又恼:
“师!父!你从哪学来的情话?”
“情话?”
白罄歪着头,龙角在月光下流转着微光。
“唉……”藿藿忽然泄了气。
原来不是情话啊。
但转念一想,这样不加修饰的真心话,似乎更让人心动。
她悄悄把脸贴回白罄胸前,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声,嘴角不自觉扬起一抹笑意。
“我刚才确实感受到了一种奇怪的情绪。”
白罄看出她似乎误解了什么,试图解释,可那种感觉太过陌生,话到嘴边却找不到合适的词句,只能微微蹙眉,陷入短暂的沉默。
初见时那个清冷疏离的师父形象早已在藿藿心里碎得干干净净,如今剩下的,只有眼前这个迟钝又耿直的笨蛋。
“具体……是什么感觉呢?”
藿藿的脸仍贴在他胸前,可只能听见心跳,却听不见心底翻涌的情绪。
如果耳朵再灵一点就好了。
“苦。”
白罄最终只吐出这一个字。
藿藿眨了眨眼,完全没明白这个形容。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看见你流泪之后。”
他回答得直白,不带一丝修饰。
“唔……”
藿藿的耳朵突然竖了起来,脸颊微红,半晌没再出声。
“嗯?怎么了?”
白罄疑惑地低头看她,下一秒,脸颊上传来温软的触感。
小姑娘飞快地亲了他一口。
“那个情绪……应该叫‘内疚’。”
她小声说道,嘴角悄悄扬起一点弧度。
“内疚吗……原来是这样。”
白罄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