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宫机甲所化平板的流光,在天际划出残影,东风狂的白发早已落尽,光头上渗着冷汗,双手死死的按着九宫机甲,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吕丹丹站在他的身边,看着他的侧脸,终于忍不住开口:“风狂,停下吧,神识里已经没有万剑宗和御灵教那帮人的气息了。”
东风狂像是没听见,九宫机甲的速度,反而更快了几分。方逍遥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眉头一蹙,伸手按向他的肩膀。
指尖刚触到衣料,东风狂的身体突然一软,“咚”地瘫倒在机甲平板上。他本就是靠着一股意志强撑,此刻意识溃散,整个人如断线的木偶般失去了力气。
“小心!”方逍遥的惊呼刚出口,九宫机甲突然光芒骤缩,“唰”地化作一套盔甲,不由分说地套在东风狂身上。众人脚下一空,瞬间失去支撑,朝着下方的沙地坠去。
泰婉儿的反应最快,她一把抓住东风狂的左臂,吕丹丹和夕瑶紧随其后,分别攥住他的右臂和双腿。
三女抱着他在沙地上翻滚,泰婉儿特意用后背垫在下方,吕丹丹则用灵力在他周身裹了层气垫。
滑行了数百丈停下时,吕丹丹转头看向泰婉儿和夕瑶,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夕瑶眨了眨眼,回以同样的笑意;泰婉儿却微红了脸颊,飞快地低下头,紧张的看着东风狂。
方逍遥身形一闪之下,左手揽住狄令仪的腰,右手将袁素月护在怀里,后背“咚”地砸在沙地上。
他故意让自己翻滚了七八圈,将二女护得严严实实,直到停下时,狄令仪的玉手还在他胸前轻轻颤动,袁素月则攥着他的衣襟,睫毛上沾着细小的沙粒。
盛天背着小红,左臂圈着阖团,右臂搂着阖圆,像只张开翅膀的大鸟。他的靴底在沙地上犁出两道深痕,滑行上百丈后才稳住了身形。
小红在他身后紧紧的搂着他的脖颈,温热的唇瓣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轻轻擦过他的耳廓,舌尖轻轻一舔——盛天的身体猛地一僵,耳廓瞬间红透。
阖团和阖圆一手扶着他的胳膊,一手挡在脸颊前,挡开呼啸的风沙,等她们站稳后,细若蚊吟地说了声“谢谢”,便低着头跑到了一旁。
武力决和武力统像两只滚地葫芦,在沙地上撞出一串烟尘。武力决捂着屁股跳起来,黑袍上沾满沙砾,龇牙咧嘴地喊:“我的屁股都快摔成八瓣了!”
武力统吐出嘴里的沙子,嘴角挂着灰痕,哭丧着脸说:“沙子磨得我脸生疼,怕是要蜕层皮了!”
小翠的六具武傀反应极快,“唰”地将她举过头顶,手掌托着她的后背,双腿“噗”地插进沙地,带着她滑行数十丈后稳稳停下。
小翠站在武傀的肩头,裙摆连一丝沙粒都没沾到,低头看向众人时,眼底还带着风平浪静的沉稳与冷静。
沙地上渐渐安静下来,只有风吹过沙丘的呜咽声。方逍遥扶着狄令仪和袁素月站起身,吕丹丹正检查东风狂的气息。
盛天挠着发烫的耳廓,小红却趴在他背上,偷偷笑得肩膀发抖。这场惊心动魄的逃亡,终于在一片狼狈却温馨的落地中,暂时画上了句号。
方逍遥来到东风狂的身边,看着他毫无血色的脸,连嘴唇都泛着青灰,忍不住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 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丹丹姐,风狂兄他怎么样了?” 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指尖在触到东风狂冰冷的皮肤时,猛地缩了回来。
吕丹丹把补血丹塞进东风狂嘴里,丹药在他舌下化开,却没激起丝毫灵力波动。她抬起头,眼底的红血丝清晰可见:“风狂的情况很差,随时都有可能出事。”
她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他强行催动田慧弓,又透支气血操控九宫机甲,现在他体内的经脉寸断,生机都快要散了。”
“先离开这里。” 吕丹丹突然站起身,淼垚针在她掌心 “嗡” 地亮起,“这地方太开阔,万一被三教的人追上,连躲的地方都没有。”
吕丹丹转身看向小翠说:“小翠,让你的武傀抬着风狂,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小翠立即点头,随即她用神念指挥六具武傀动了起来。
六具武傀 “哐当” 上前,小心翼翼地将东风狂抬成平躺的姿势,手掌避开了盔甲的接缝处,生怕碰疼了他。
吕丹丹在前面带路,靴底踩在沙地上发出 “沙沙” 轻响,神识却像网一样撒开,警惕地探查着四周。
方逍遥走在武傀旁,目光始终没离开东风狂的脸;盛天背着小红,走在武傀的另一侧,脚步沉稳地跟在后面;武氏兄弟互相搀扶着,时不时回头望一眼,黑袍上的沙粒簌簌掉落。
他们快速的经过一个又一个沙丘,夕阳将众人的影子拉得老长。直到第二天清晨,吕丹丹才在一道低矮的沙丘前停了下来。
这个沙丘中央凹下去一个圆形的坑,刚好能容纳十几人,四周的沙壁能挡住大部分风沙。“就这里了。” 她挥了挥手,武傀们小心地将东风狂放在坑底。
吕丹丹盘膝坐在东风狂身边,手掌轻轻按在他的额头。神识探入的瞬间,她的眉头猛地皱起。
东风狂的体内像干涸的河床,经脉断裂处凝结着黑血,丹田内的灵力稀薄得几乎看不见,只有丝丝缕缕的死气在游走。
东风狂的丹田之内,元婴双目紧闭,盘膝而坐,周身萦绕着淡淡的、近乎透明的光晕,仿佛陷入了深沉的昏睡。
它的脸庞看起来有些模糊,原本饱满的身形,也消瘦了几分,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虚弱。
尽管元婴体外的金色禁制依旧闪烁个不停,符文流转间迸射着细碎的金光,这些光芒落在元婴的身上,显得元婴更加的透明。
想来是之前强行催动神通,透支了太多本源,才让这元婴落得如此境地——就像耗尽了燃油的灯盏,只剩微弱的余烬在苟延残喘。
丹田内的灵力气流缓慢得近乎停滞,擦过元婴时,竟带不起一丝涟漪。紧闭的双眼下,睫毛微微颤动,似有苏醒之意,却又被浓重的倦意拖拽着,始终无法睁开。
这小小的身影孤,零零地悬在空荡荡的丹田中,被金色禁制包裹着,既像是被保护的珍宝,又像是被困在牢笼中的囚徒,透着一股令人心疼的脆弱。
“要想治疗风狂的伤势,至少需要千年雪莲和龙血草。” 吕丹丹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
“还要用温玉髓护住他的心脉…… 可这些我们现在都没有。” 她抬头看向众人,眼底满是焦灼,“你们谁还有能补充生机的灵药?”
方逍遥在旁边来回踱步,靴底把沙地踩出个浅坑。他看着吕丹丹凝重的侧脸,又看看东风狂毫无反应的脸,急得抓了抓头发:“我没有啊。”
袁素月攥着衣角站在狄令仪身边,眼眶红红的:“我的储物袋里只有些止血散……” 狄令仪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看着吕丹丹,缓缓摇了摇头。
盛天蹲在东风狂脚边,眉头紧锁如川字。他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倒出颗琥珀色的丹药:“这是固元丹,据说能吊住一口气,不知道有用没。”
夕瑶和泰婉儿站在吕丹丹身后,看着她指尖的绿芒在东风狂额头流转,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泰婉儿的手指绞着裙角,突然从储物镯里摸出一块暖玉:“这个…… 我师傅说能安神,或许有用?”
小翠和小红站在坑边的阴影里,小翠的六具武傀守在入口,小红则坐在沙地上,小手紧紧攥着她的衣襟,大眼睛里满是茫然。
阖团和阖圆靠在沙壁上,默默地传音着什么。阖团瞥了眼东风狂,又看了看方逍遥等人,眉头轻轻皱起,她传音道:“妹妹,三教的人肯定不会罢休,我们跟着他们,迟早会被牵连。”
阖圆点了点头,却又看向盛天的背影:“姐姐,我们若是就这么走,会不会有点忘恩负义……”
阖团传音道:“夫妻本是林中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我们虽然受他们的恩惠颇多,但是并没有卖身给他们,不值得为他们两肋插刀!”
阖圆看向姐姐:“可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东道友他为了救我们,这才会沦落到如此地步啊!我们不能就这样不管不顾吧!”
阖团传音道:“妹妹,生命高于一切!天下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你要明白这一点,才能在修真界活下去!”
武力决盘膝坐在沙地上,双眼微闭,双手看似随意地搭在膝上,指节却在悄悄摩挲着衣袍上的褶皱。
他的嘴唇纹丝不动,神念却如细线般缠向身旁的武力统:“哥,你看这架势 —— 东风狂、方逍遥他们惹的人可不少,而且个个实力强横。我们还跟着他们蹚这浑水吗?”
话音刚落,他眼角的余光,飞快扫过坑中央的东风狂和方逍遥等人,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武力统正望着吕丹丹指尖流转的绿芒,闻言缓缓收回目光,喉结不动声色地滚动了一下,神念带着沉稳的质感传音道:
“他们能惹到这么厉害的角色,恰恰说明他们有过人之处。若是实力不济,恐怕早就成了别人剑下的冤魂了。”
他顿了顿,视线掠过方逍遥紧绷的侧脸和盛天紧攥的拳头,“跟着这样实力强大的团队,所获得的机缘总比单打独斗和寄人篱下多。”
“可风险也大啊!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 武力决的神念里带着一丝焦躁,“福祸相依的道理你我都懂,可谁知道跟着他们到底是福是祸呢?”
武力统微微侧过身,仿佛在调整坐姿,神念却越发清晰:“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着强者,只要自己肯上进,实力自然会水涨船高。至于是福是祸,那便是命运和选择了。”
他突然轻笑一声,神念里带着几分自嘲,“你以为我们能留在这个团队,全凭我们是元婴期的修为?”
“不然呢?” 武力决的神念陡然拔高,眼皮差点掀开,“若不是有这身修为,他们凭什么接纳我们?”
“有一定的道理,却不全对。如果不是因为我们对泰婉儿不错的话,可能就不一定是这个结果了。”武力统的神念平静如水,目光落在角落里的小翠身上。
“你看小翠和夕瑶,她们都是结丹期修为,她们为什么能够留下呢?小翠的武傀虽强,可据我所了解,她刚来时一无所有,是东风狂和吕丹丹收留的,这说明他们心里有份善念。”
武力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小翠正低头沉思不语,神念里满是疑惑:“那夕瑶呢?她实力平平,总不会是因为合欢宗的名头吧?”
“这倒真占了几分。” 武力统的神念里带着一丝了然,“她是袁素月和狄令仪的晚辈,背后有宗门撑腰。”
他话锋一转,神念变得郑重,“但更重要的是,每次战斗她都拼尽全力,从不偷懒耍滑 —— 这才是能留下来的根本。”
武力决沉默了片刻,神念里带着犹豫:“可东风狂现在伤成这样,团队实力大打折扣……”
“只要他还没死,就有翻盘的可能。而且他受伤,不还是为了救我们嘛!” 武力统的神念斩钉截铁,视线扫过方逍遥和吕丹丹。
“而且方逍遥、吕丹丹他们藏了多少底牌,谁也说不清。” 他顿了顿,神念里添了几分谨慎。
“我们静观其变就好,不到生死关头别想着离开。一旦动了退念,战斗时难免分神,反而容易送命。”
“你的意思是…… 继续全心全意的帮他们?” 武力决的神念里终于透出决断,指尖不再抠挖沙地,而是轻轻握成了拳。
“没错,尽心尽力,全力以赴。” 武力统的神念里带着释然,他缓缓闭上眼睛,仿佛真的开始打坐。
“即便将来我们因不可抗力的原因迫不得已离开,至少我们尽了该尽的本分,不至于落个贪生怕死、见利忘义的名声,也不会坏了我们的道心。”
兄弟俩不再传音,只是静静地坐在沙地上,神色看似平静,眼底却都多了一份坚定。坑内的风依旧裹挟着沙粒,可两人的心绪,却在这场无声的交谈中渐渐安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