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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波依偎在他肩头,心中甜蜜满溢。母亲的疼爱、舅母的周全安排、元熹的祝福……所有的温暖涌上心头。

然而,这份温暖之下,一丝无法忽视的沉重悄然浮现,她想起了那冰冷决绝的除名,想起了祖父和父亲那不容置喙的理由。

她微微退出他的怀抱,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复杂,低声道,“三郎,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当初祖父和父亲,那般坚决反对我们,并非全然是因礼法逾矩,更重要的是,他们心中已有了要扶持的皇子人选。他们不愿因我的婚事,将沈家绑上你的战车,打乱他们的布局,我……”

“无妨,”齐瑾轻轻打断了她,眼中没有丝毫意外,只有了然与心疼,声音平静,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沉稳,“在勤政殿上,沈相宁可除名也绝不松口时,我便猜到了。至于沈家选择的是谁……”

他眸色微深,掠过一丝锐利,随即又化为温柔,“我也大致有数。这朝堂之争,本就波谲云诡,各为其主罢了。”

他的目光灼灼,话语掷地有声,带着少年意气的执着,更带着一个丈夫郑重的承诺,“横波,你不必为此愧疚。我娶你,只因为你是横波,姓沈还是姓全都没关系,你是我心爱的妻子,与我共度一生的伴侣。

那个位子,承载着我的志向与抱负,我自会去争,去搏,用我自己的能力和手段。但它再重,也重不过你在我心里的分量。我不会为了它,而委屈你一分,真到了那一步,大不了就不争了,到时候咱们只做一对闲散夫妻,寄情于山水之间。”

这重于千钧的誓言,如同熔岩一般,瞬间融化了横波心中最后那点因家族而生的阴霾与不安,她含泪点点头,哽咽道,

“我信你,三郎。此生此世,无论顺境逆境,富贵贫贱,我横波唯君一人而已,生同衾,死同穴,此情至死不渝。”

“别说这些生啊死啊的不吉利的话,咱们会相濡以沫到白首的。”

红烛静静燃烧,流下喜悦的泪滴,将相拥的身影长长地投映在绣着并蒂莲的锦帐上。

地久天长,共老千秋岁。

……

暮春的宫城,花事渐歇,唯余几树晚樱与新抽的柳枝在暖风中招摇。秦王齐瑾携新婚妻子横波入宫谢恩请安,一对璧人,锦衣华服,眉梢眼角俱是掩不住的浓情蜜意。

秦王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妻子,即便是在平地上行走,目光也几乎不曾离开过她片刻,那份珍视与呵护,看得几位长辈心中又是欣慰又是感慨。

凤仪宫中,帝后并坐,永安长公主与翊贵妃亦在座。看着女儿虽略显清减,但气色尚佳,眉宇间更添了几分新嫁娘的娇羞与幸福,永安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帝后含笑受了新人的大礼,又说了些“夫妻和睦”、“早诞麟儿”的吉利话,赏赐了诸多珍玩。

而后日上三竿,皇帝以政事为由而离去。“横波,”晏清禾温言开口,目光慈和地看向新妇,“你母亲心中记挂,你们母女也有些体己话要说罢?本宫这凤仪宫后苑的芍药开得正好,你们去那里走走,说说话。”

永安感激地看了皇后一眼,横波看向齐瑾,齐瑾立刻含笑点头,眼神温柔,“去吧,陪姑母好好说说话。”

横波这才起身,走到永安身边,母女二人相携着,在宫人的引领下,缓缓步出正殿,朝着后苑那片繁花似锦的芍药圃走去。春日暖阳落在她们身上,光影交错间,是血脉相连的无声慰藉。

目送妻子与姑母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后,晏清禾又与曹蘅相谈多时,齐瑾旁听在旁,二人言笑晏晏,许久后方才困乏。晏清禾劝道,“蘅儿,你也先带着彘儿回宫罢,说些知心话也好,待正午我再派人来请膳。”

曹蘅与彘儿应下,先一齐回了瑶华宫。

母子二人落座,宫人奉上香茗。曹蘅细细问着大婚当日的细节,王府安置的情况,秦王一一作答,言语间对横波的体贴爱护溢于言表。

“母妃放心,儿子定会好好待横波,不让她受一丝委屈。”齐瑾郑重承诺。

曹蘅欣慰地点头,“这才是我的好儿子。横波这孩子……唉,如今没了娘家依仗,你更是要加倍爱惜才是。”

“这是自然,”齐瑾看着母亲沉静的侧脸,心中那根名为真相的刺,终究是忍不住要拔出来。他放下茶盏,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语气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

“母妃,有件事,儿臣思虑再三,觉得不能再瞒您了。”

曹蘅抬眸,静静地看着他,带着了然,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何事?”

“是关于横波,关于沈家,也关于……母后。”

齐瑾的声音压得很低,将自己的猜测通通说了出来——先是元熹知道了二人之情,告知了母后,母后再通知沈家,沈家方会对横波做出如此狠心举动,以此来向母后表忠心……

他一口气说完,胸膛微微起伏,目光灼灼地盯着母亲,期待着她的震惊、愤怒,或者至少是恍然大悟后的警惕。

然而,曹蘅的反应却出乎意料的平静。她缓缓将茶盏放在几案上,发出一声极轻的脆响。她抬起头,脸上没有惊愕,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沉的、仿佛早已洞悉一切的疲惫与了然。

“这事……”曹蘅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母亲早就猜到了。”

“什么?”齐瑾一怔,有些难以置信。

“禾儿是皇后,她经历了那么多,自然想要自己的儿子为储君,”曹蘅的语气平淡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换做是我,坐在她的位置上,我也不愿看到沈家这样重要的臂膀,因为儿女私情而模糊了立场,甚至可能被卷入另一派系的争斗。一臣不侍二主,这是朝堂大忌,更是夺嫡时的生死线。她这么做,站在她的立场上,无可厚非。”

齐瑾愣住了,他没想到母亲会是这样的反应,甚至带着理解。“可是母妃,你们是挚友,你对她掏心掏肺,她却连与沈家这件事都没告诉你,她防着你和你的儿子,你怎么就不能照样防着她呢?只是防着罢了,我只是怕你被她所伤,又没叫你害她,哪天母后和阿照将你的儿子杀了,你就悔悟了!”

“彘儿!”曹蘅的声音陡然严厉了几分,打断了他,“你只看到她瞒我,可曾想过她为何要告诉我?这是她的底牌,是她为阿照铺路的倚仗!将心比心,若你手里有这样一张牌,你会轻易告诉她吗?”

她看着儿子,眼神锐利如刀,“况且,此事说到底,错在谁?是你!虽说你与横波是两情相悦,发乎情,止乎礼,但你明知礼法森严,却还诱拐沈家女儿私会!横波再是主动,情窦初开,行事冲动,可你呢?你是皇子,你本该更懂分寸,更知轻重!你为何不能劝着她些?为何不能徐徐图之,等一个更稳妥的机会再向长辈禀明?若非你二人行事不密,让元熹给撞见,何至于闹到如今这步田地?让横波一个好好的贵女,落得被家族除名的下场!”

曹蘅越说越气,拂着起伏的胸口。齐瑾被母亲劈头盖脸一顿训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尤其是母亲对皇后的理解和维护,让他心中那股被算计的怒火彻底烧了起来。

但此刻他仍是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解释道,“横波的事,的确是我想的不够周全,然而我尊重横波的意愿,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为她兜底就是。至于母后……母亲,防人之心不可无,母后有这个心思的确情有可原,但将心比心,若你有这个心思,怎么就会对不起她了呢?

我齐瑾自问坦坦荡荡,母后和阿照有那个心思,我如何就不能有?我一没有手足相残,二没有危害社稷,都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父皇重视我,这是我的幸事,可父皇的重视,也是悬在母后和阿照头上的一把刀,她忌惮我,纵然我什么都不争,依旧摆脱不了这份忌惮。

既然如此,我不如顺着自己的心去争取一下,哪怕最后没有成功,成王败寇,我也心甘情愿。您与母后,不也从小就教导我要为自己去争取吗?”

曹蘅心如刀绞地闭上了眼,她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却对彘儿和清禾同样愧疚。她依稀记得,当年在行宫的画舫上,清禾说只愿腹中胎儿平安康健,不求孩子卷入纷争,反倒是自己坦言要让孩子去建功立业,后来瑾瑜出生,二人都对彼此的孩子视如己出,一起培养、一起呵护,彘儿也成为太后阵营里的皇子支柱,直到……

直到太后兵变,阿照降生。

曹蘅明白,那场兵变改变了清禾的人生轨迹,成了她往后日日夜夜的心魔,她理解她,她支持她,可她无法做到让她的彘儿、那扑腾着展翅欲飞的雏鹰活生生地被自己剪断翅膀、拖着血、蜷缩在岩石里抑郁成疾、含恨终生。

别说她不愿,纵然她有此心,她也说服不了孩子,亦定夺不了皇帝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