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结束了。
白静作为国会议员,又是车家幕僚,自然也在议会厅内。
车秀俊随着人流,走出大厅大门。
白静一直跟在他身后。
她一直在努力的,压抑着,心中的愤怒。
因为周围人太多,她一直没有质问的机会。
终于车秀俊转过弯,前面是一条僻静的走廊。
周围四下无人。
白静终于再也忍不住,她对着车秀俊的背影,大声问道:“你是不是一直都在利用我?”
她以前和车秀俊说话还客客气气,可现在,她已然随便许多。
车秀俊停下了脚步,但并没有回头。
他目光轻轻一瞥,缓缓开口道:“你现在是对我不满?”
白静深深地吸了口气,努力放低了声音:“你说彼此间要互相信任,要了解我的过往,让我把江城的经历都告诉你。我做到了,但并不是让你去对付我朋友的!”
她似乎非常气愤:“你让我以后怎么面对他们?”
车秀俊的呼吸似乎停滞了一秒,然后猛地转身,他盯着白静。
他的眼神凌厉无比。
他的样子让白静吓了一跳。
他冷声说道:“你的朋友,正在致我们于死路,昨天已经死了一个,以后不知道还会死多少人。”
“你跟着我来到上原,说希望改变掉这个国家的不堪。”
“我们将你当成家人,努力地帮助你,你却说无法面对他们?”
车秀俊笑了起来,笑容里满是冷冽:“假如有一天我突然死在你面前,你又准备如何面对我?”
车秀俊的话,让白静完全被震慑住。。
她想到了刚开始见车秀俊时,自己请求加入光明财团的样子。
她想到了在那暗无天日的地窖里,自己快死的时候,车秀俊将自己抱出去时那关切的表情。
她想到了车秀银提出要自己嫁给车秀俊时,自己虽然对东和有些不舍,但内心并没有太过抵触的感受。
她想到了那一晚,在红酒的刺激下, 在车秀俊让人心跳加速的眼眸中,她不知不觉地被脱掉衣服,然后在自己生命中最神圣的时候,彻底成为女人时那重要的,难忘时刻。
女人只要在某个时候在不抵触的情绪下,和某个男人结合在一起,那个时间段,她整个人包括她的整颗心,就已全部奉献出去。
白静的气势明显已经跨了下去,她喃喃说道:“可,可是——”
车秀俊立即打断了她:“没有可是,当有人出现了死亡,我们就谁都回不了头。”
“你想要改革,就必须要有牺牲的觉悟。”
“你现在已经是车家的人。”
“自古哪有不流血的革命,难道你希望,你的敌人会对你会产生怜悯?”
“醒醒吧,白议员,你的那位叫东和的朋友,手里沾的鲜血可不少。”
白静已经说不出话来。
车秀俊的话,让她无法辩驳。
她怔怔地看着车秀俊。
车秀俊继续一字字说道:“现在我们的背后,就是万丈悬崖。”
“你要搞清楚,车家已经没有退路,你如果还想实现心中的理想,就必须坚定地站在我身边。”
“我们的目标,从来都是一致的;朋友,只是一种拖累。当年你家族被人霸凌,你母亲自杀而你们白家又无能为力,你有过朋友吗?你在低谷时隐忍负重,但又举目茫然无措的时候,你有过朋友吗?”
白静咬住了嘴唇,咬得很用力。
“白静,你要认清这件事,我们都想让这个国家变得更加强大。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挑战,你必须牺牲掉你那廉价的感情。曾经的朋友也好,曾经的爱人也罢,你都必须处理干净。”
“你现在,就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其他的想法,你最好都不要再有。”
说完,车秀俊再不看白静一眼,果断地转身离去。
他似乎已不愿再多讲一句,他的离去,似乎也预告了东和的死亡。
白静看着他渐渐消失的背影,心里突然压抑不住,眼里突然就流下泪来。
其实她本来是想给东和求情,让车秀俊留东和一命。
她没想到,现在事情突然就无法转圜。
不过她早就因与东和理念不一样,早就已分道扬镳。
她已经尽力了。
但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流泪。
殡仪馆。
东和披麻戴孝,跪在棺柩下方。
他身后跪着十一个披麻戴孝的鬼将。
鬼丸天葬静静地躺在棺材里,他死的时候仿佛十分安详。
东和的眼睛有些失神,连丑鬼将火原雄叫他,他半天都没有反应。
火原雄只得推了推他:“鬼主,鬼主。”
东和回过神来,茫然地看着他。
他的眼睛里仿佛任何东西都已没有,任何东西都已失去。
火原雄叹着气道:“鬼主,你振作点,现在鬼神殿需要你继续带领大家,你不能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东和看着他的眼睛,开始慢慢聚焦,慢慢恢复一些色彩。
他慢慢回过神来。
过了一会,他慢慢转动着跪着的身体,面对着所有跪着的鬼将们,又慢慢望向他们。
他缓缓俯下身子,双手缓缓搭在地上围成圆圈。
然后他的头深深地埋进臂弯里,然后又深深地行了个礼。
他的声音低缓地臂弯里传出。
虽然他的声音不大,但却很清晰,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对不起。”
东和的声音,在安静的大厅内回响。
自从鬼丸天葬死后,他一直没有任何解释。
这是他这些天来,说的第一句话。
底下的鬼将们,没有一个人责怪他。
寅鬼将静香说道:“鬼主,你不必过多自责,其实老师在来之前,就已和我们说过。”
因为东和一直不和他们说话,他们也一直没有开口的机会。
在听到静香的话后,东和缓缓直起身体,对着她看去。
他对她问:“老师说过什么?”
静香回答道:“老师说过,这次的南江之行,将会是他生命最后的旅程。”
东和神色一动。
其他鬼将却一脸平静,仿佛他们早已知道。
看着东和带着询问的目光看着自己,静香继续解释道:“老师因为独特的修行功法,一直以来对命运都有独特的感应。”
“其实你没通知他之前,他就已召唤我们,准备前来南江。”
“他感应到你有困难,他说要带我们来帮助你。”
“他说我们作为他的弟子,都是他的孩子。不管谁有困难,他都要全力相助。”
“哪怕他同时还感应到,南江将是他最后的归宿。”
“老师说,既然命运让他永远地留在南江,他就应该顺应天命。”
“他说在他离世后,让我们好好的辅佐你。”
原来鬼丸天葬早已知道自己会死,已将一切后事都已安排的妥妥当当。
东和闭上了眼睛。
自从遭到丁莹背叛,他曾私下里偷偷流过眼泪。
不过此后他曾决定,再不会为任何事流泪。
丁莹的死亡,白静的离开。
他都没有流泪。
现在他嘴唇干涸,面色苍白,脸上丝毫也没有任何要流泪的样子。
但是他心里已经在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