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尹对此嗤之以鼻。
他认为这不过是林温妤在故弄玄虚,想要扰乱军心而已。
可下一秒,伴随着一道清脆的铃声传入耳中。
黎尹蓦然睁大了双眼。
他看到了林温妤的身后,出现了一道白影。
身上的衣服还是简意欢去世时穿着那身。
像是察觉到了黎尹的视线,那道白影缓缓抬起头。
那张脸赫然正是简意欢。
黎尹惊惧之下,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
可随即黎尹就察觉到了不对,一道灵力就在他失神时打入了他的体内。
而那道灵力的来源,正是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有开口,存在感十分微弱的渡生。
渡生见真言咒生效,松了口气。
总算是把小师叔交给他的任务完成了。
黎尹感觉自己的嘴巴不受控制的张开,说出的内容却是他这辈子都想要隐瞒的内容。
“我才没有那么傻,直接在简意欢那个女人的药食上动手脚。
院中的霜昙才是。
霜昙本身并无毒性,幽澜藤也没有。
但幽澜藤和霜昙相近时间服用,便会使人日渐衰弱。
简意欢本就旧伤在身,日积月累下,她的身体早晚有一天会出现问题。
至于王枫茗对黎清梧做的那些事情,我有所察觉,不过那又如何?
只要不会影响到我,我也就不用管。”
随着黎尹说出的内容,议事堂中的众人变得神色各异。
刘思韵是嫌恶中带着震惊。
乌妄柳则是撑着下巴蹙眉,目光投向林温妤,表情上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
而洛书宗的几位长老则是震惊又愤怒。
其中表情最淡定的莫过于渡生和乌妄柳身后的那位女子。
渡生是因为早就通过林温妤的提醒猜到了这个结果。
而那位女子自始至终都没有流露出过多的情绪。
黎尹用出全身的灵力,试图冲破渡生设下的真言咒。
但两人修为相当,黎尹试了好几次都以失败告终。
他的眼中流露出绝望,但嘴仍在不听使唤的张张合合。
渡生却见原本平静冷漠注视着黎尹的林温妤,倏尔脸色一变。
手腕一翻,一道灵力从指尖朝着黎尹的眉心射去。
但在那道灵力抵达黎尹眉心前,黎尹张合的嘴还是吐出了最后一段话。
“为了杀死简意欢,我可是谋划了许久……”
黎尹的话被林温妤甩来的禁言咒强行闭上了嘴。
渡生不解地朝林温妤看去,却见她的视线已经投向了别处。
顺着林温妤的视线看去,两道人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这里。
正是王思尹和黎清梧。
林温妤脸上浮现出懊恼神色。
方才黎清梧和王思尹的气息不知被什么东西遮掩了。
再加上她将基本上注意力都在黎尹和王枫茗身上,因此只察觉到有人在靠近,却一时没认出来这个人是黎清梧。
直到脑海中突然出现风清的声音。
林温妤担忧地望着呆愣的黎清梧。
而黎清梧呆呆地站在原地,耳边黎尹刚才说出的那句话在不停的萦绕。
是父亲……杀了阿娘吗……
姨姨原来一点都不喜欢她,想要害她吗……
黎清梧想她此时好像应该做出些反应,应该流泪,应该难过,应该质问的。
可她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从何问起。
要怎么问呢?
要怎么开口呢?
黎清梧的时间好像在这一刻静止了。
林温妤唇瓣轻启,却又缓缓闭上,转而银铃浮现在她掌中。
用传音将清脆的铃声传入黎清梧耳中。
铃声响起,黎清梧身前简意欢出现。
黎清梧缓缓仰头,在对上简意欢那双温柔担忧的双眸时,眼中的泪水终于抑制不住,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滑落。
“梧儿……”
简意欢抬手想要触碰黎清梧。
可黎清梧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面对简意欢,朝后猛猛退了几步,转身逃离了这里。
简意欢连忙追上。
几位长老也起身想要去追,却被林温妤一句话拦下。
“诸位长老还是先处理好自己门派内的事务吧。
如果真的想要弥补,也先把你们这堆烂摊子处理完。
更何况我的徒弟,我自会照顾。”
林温妤说完后,环视了一圈议事堂内,看着失了魂的王枫茗和黎尹。
抬手一道灵力打在王枫茗脚边的毛笔上。
毛笔应声断成两截。
原本失了魂的王枫茗像是如梦初醒一般回神,就看到了站在议事堂门口,低垂着眼帘的王思尹。
“这边交给你了。”
林温妤对渡生说完后,和王思尹擦肩而过,朝外去追跑远的黎清梧。
林温妤走后,议事堂中蓦然陷入一片寂静。
不少人的视线都落在了没有动弹的王思尹的身上。
似乎想要看他接下来究竟会作何反应。
但王思尹只缓缓抬起头,抬起眼帘,目光掠过所有人,直直落在王枫茗身上。
悲伤,无能为力,还有一丝坦然。
眼神复杂的全然不像一个十多岁的孩子。
王思尹抬步走进议事堂中,走到王枫茗身前停住。
众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他身上。
王枫茗坐着,比站着的王思尹只矮了半个头。
但他们二人的视线却并没有交汇。
王枫茗只是空洞的,呆滞的望着虚处。
王枫茗此时的思绪十分混乱,从那根毛笔断成两截开始,她整个人感觉也像是被分成了两半。
一半仍叫嚣着要毁灭这里的一切,而另一半则有种恍惚感。
总感觉这些年经历的事情都像是在看别人一样荒诞。
“唉——”
王枫茗听见头顶的一声叹息。
她机械地朝着抬起头,却只看到了王思尹转过身去的背影。
而王思尹接下来的举动,让王枫茗原本割裂成两半的灵魂重新归一。
王思尹站在她的身前,朝着议事堂中的众人跪下。
“你这是做什么?!”
王思尹没有理会王枫茗的质问,只是用尽可能平稳的语气对议事堂中的众人开口。
“无论是废除修为还是毁去灵根,我和母亲都认。
但只求能留下母亲的性命,给我和她一个赎罪的机会。”
王思尹到底也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孩子,即使尽可能的保持语气的平稳。
但在最后颤抖的尾音,还是暴露了他此时不安的内心。
他说罢,朝地上重重一叩首。
在额头触碰到地面的一刻。
除了对未来的不安外,王思尹心中更多的是放下枷锁后的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