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氏,的的确确是往乾阳殿去的。
她被夫家打骂,并没有说谎。
所以宁煜能拉她出火海,她十分感激。
甚至当初,她都有些不敢相信。
自己一个小小平民百姓,竟能直接面见圣颜,为皇上办事。
薛氏至今都记得,自己第一次来到皇宫,小腿都是抖的。
但无论如何,皇上于她,有再造之恩。
即便是让她去沈家作为一个眼线,她也甘之如饴。
毕竟对比从前自己被非打即骂的日子,此刻即便是寄人篱下,需要时刻哄着白氏看她脸色,那也是好多了的。
更何况白氏并不骄矜,也没有亏待她,一应吃穿用度,都与自己相同,是真心接纳了她这个远房的妹妹。
因而薛氏作为宁煜的人,潜入沈府,心中也是有些愧疚在的。
但,如果要她选择,她还是会选皇上。
毕竟,若没有皇上,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弱女子,是绝对逃不出夫家的掌控。
正如此刻,她把皇上交代给她的差事都办妥,原原本本的把皇贵妃今日在宫中与她说的话,讲予皇上听。
宁煜听完了薛氏的禀报,龙颜大悦。
赏赐了她一叠银票,便把她打发走了。
毕竟,对于她这样一个无依无靠的人,钱才是最需要最能倚仗的东西。
宁煜并不怀疑她的忠心。
因为她在宁煜眼中,如同蝼蚁一般,太过弱小。
宁煜并不觉得,这样一个老妇,有对抗皇权的本事。
可即便如此,在薛氏离宫之后,宁煜还是低声吩咐了小德子一句什么。
小德子点头应了,很快便溜了出去。
不多时,小德子又气喘吁吁的赶了回来。
身边跟了一个长相秀气的丫鬟。
怯生生的躲在小德子后面,她正极力克制着自己身上因害怕而发生的颤抖。
两人在散尽了满身的寒气之后,才敢靠近皇上。
小德子毕恭毕敬的禀报:
“皇上,奴才已经把香芹带过来了。”
香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颤声请安:
“奴婢……奴婢给皇上请安。”
宁煜瞥了她一眼,并未说话。
小德子开口道:
“你只把白日里昭德宫听到的话,一字一句分毫不差的说出来即可。”
香芹是白氏的贴身婢女。承乾被立为太子之时,宁煜便着小德子收买了香芹。
防备着沈家生了什么旁的心思。
白氏入宫,香芹作为贴身婢女,自是要跟着进宫伺候的。
因而与沈清婉的对话,她也听得清楚。
只是,香芹不似薛氏,对宁煜忠心不二,她有着自己的私心。
她入沈府,卖的是死契,这辈子都出不去的。
因而若是沈清婉真能做了皇后,那她作为皇后母亲的贴身婢女,定也是能得到不少好处的。
至少,跟其他丫鬟相比,地位是一定有所提升。
所以,她虽为宁煜办事,可心中更偏向于沈清婉。
因而,她所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经过她小心的修饰,只为了让皇贵妃对皇上的情谊更加凸显。
虽是如此,可大体上还是与薛氏所说差不太多。
毕竟,今日沈清婉所说的所有话,原本就都是精心布置,有意给宁煜听的。
因而并不需要什么润色,便可直击宁煜的心。
宁煜一字一句听着,唇角扬的越来越深。
他便知道,婉儿与那些庸脂俗粉不一样。
他便知道,婉儿是真心爱慕着自己的!
即便面对皇后之位的诱惑,他的婉儿依旧能说出只愿与自己真心相爱,说出鸳鸯交颈期千岁,琴瑟谐和愿百年这样的话。
随即,宁煜对自己怀疑沈清婉心中升起了强烈的愧疚。
也顾不上是什么时辰,起身便往昭德宫走,还边走边吩咐着方进忠,去库房取几件珍稀的宝贝,一同带去昭德宫,他要亲自赏给他的婉儿。
宁煜的銮驾还未到昭德宫时,小德子早已抄近路提前见了沈清婉。
“禀娘娘,皇上召见了薛氏,后又命奴才去沈府偷偷带出了香芹。
此刻香芹已经回府了。
二人皆将娘娘今日所言禀报给了皇上。
皇上龙心大悦,正带了赏赐,往昭德宫来呢,想必就快要到了。”
沈清婉笑着点头,随手在桌上的托盘里抓了一把金瓜子放到了他的手上:
“辛苦你了,事情办的不错,这点子东西拿去喝茶吧。”
小德子虽现在跟随沈清婉是看中了她的前程,可最开始他投靠沈清婉时,贪图的,便是沈清婉出手大方,赏赐下人从不吝啬。
如今一大把金瓜子在手,小德子脸都要笑烂了,更加坚定了自己做的是最正确的抉择。
忙谄媚的打了个千儿,这才退了下去。
陈福对于他的样子十分不屑,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毕竟,在陈福的眼中,当奴才的,最重要的就是忠心。
小德子和方进忠,无论出于什么原因,纷纷背叛了皇上,这些年,一直在偷偷给自家娘娘传信儿。
即便他们二人的品阶都比陈福高,可在陈福心里,也是十分瞧不起他们的。
他自是希望娘娘越来越好,可对于小德子和方进忠,他是真的喜欢不起来。
沈清婉理解陈福的心思。
可是她需要小德子这样的人。
若不是他,沈清婉又怎么能提前知道,就连母亲身边的香芹,也被宁煜给收买了呢。
小鱼小虾,即便能量再小,也有着自己的用处。
若是一不留神,大厦也会因为这样微不足道的人倾颓。
她们这个皇上,还真是为了达到目的,可以放下皇帝的架子。
一个臣子家的奴婢,一个饱受丈夫欺凌的妇人,都能成为他收买的对象。
还真是不挑呢……
“娘娘如今大可放心了,皇上不顾夜深露重,全幅銮驾,大张旗鼓的过来给娘娘送赏赐,这是莫大的恩宠啊!
之前朝中一直都在推举娘娘为后。
在这样敏感的时候,皇上如此张扬的来赏赐娘娘。
明摆着是抬举娘娘。
与立娘娘为后,也只差一道明旨了。
只怕过了今夜,合宫里便都会知道皇上的心意。
自然也就都知道该怎么做了。
奴才恭喜娘娘。”
陈福将腰躬得极深。
沈清婉笑了笑:
“此事,你哥哥在前朝也出了力,听闻梁安言说完天象,他是第一个出来进言立本宫为后的。
他能如此忠心,也是看了你的缘故。
这些功劳,本宫都记得,将来自是不会亏待了你们。”
陈福闻言忙恭敬答道:
“奴才不敢,娘娘言重了!
奴才和哥哥承蒙娘娘大恩,若无娘娘扶植栽培,奴才兄弟二人哪有今日。
娘娘是奴才与哥哥的贵人,奴才兄弟为娘娘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更何况,圣意本就如此,奴才等不敢居功!”
陈福话音刚落,外面便响起了方进忠响亮又张扬的通传声:
“皇上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