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洗刷过的安阳,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腥气。
赵铁柱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裤腿上糊满了泥巴,但他顾不上这些。
那盏老煤油灯被他擦得锃亮,昏黄的光晕映在他饱经风霜的脸上,更显沧桑。
到了祖坟前,赵铁柱先是恭恭敬敬地磕了几个头,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将煤油灯放在墓碑前。
他拧开灯罩,往里头添了些煤油,火苗“噌”的一下窜起来,照亮了周围一小片地方。
就在他起身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昨晚江天豪站立的地方——一个被雨水冲刷后留下的小泥坑。
泥坑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反光。
赵铁柱好奇地走了过去,蹲下身子,用手扒拉开泥土。
一枚暗铜色的牌子露了出来,上面隐约可见一个古朴的文字。
“这是……”赵铁柱皱着眉头,小心翼翼地将铜牌从泥坑里挖了出来。
入手微凉,带着泥土的湿气。
他用粗糙的拇指摩挲着牌面,将上面的泥污擦拭干净。
一个饱经沧桑的“守”字,赫然出现在眼前。
赵铁柱不识字,但他却觉得这枚铜牌非同寻常。
尤其是当他用手掌摩挲的时候,铜牌竟隐隐发热,仿佛有某种力量在涌动,如同微弱却坚定的脉搏,和他自己的心跳共鸣。
这东西,不能带回家。
赵铁柱心里冒出一个念头。
他站起身,环顾四周,最终将目光落在了祖坟旁边那个破旧的石龛上。
石龛是用来供奉先人的,年代久远,底座已经有些松动。
赵铁柱走到石龛前,小心翼翼地将那枚“守”字铜牌嵌入石龛底座的缝隙里,和那只祖传的铜铃并列在一起。
铜铃是爷爷传下来的,据说能镇宅辟邪。
现在,又多了一枚神秘的铜牌。
赵铁柱觉得,祖坟这里,好像变得更加神圣了。
当天晚上,村子里有三户守山人家,做了同一个梦。
梦里,古老的煤油灯忽然摇曳起来,灯光忽明忽暗,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紧接着,他们听到了一声沉闷的声响,像是尘封多年的大门,被人缓缓打开。
惊醒之后,他们再也睡不着了。
这三户人家,都是世代居住在山里的老猎户,对山里的事情格外敏感。
他们隐约觉得,山里要出事。
天还没亮,他们就自发地拿起了铁锹,顶着满天星斗,悄悄上了山。
他们没有商量,却不约而同地来到了“地眼”的出口附近。
黎明前的黑暗中,三户人家,十几个人,静默地站在那里,像一道无形的人墙,将“地眼”的出口守得严严实实。
他们不知道自己要守护什么,但冥冥之中,却有一股力量在指引着他们。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江天豪,正坐在书房里,看着电脑屏幕上不断闪烁的卫星热成像图。
“嗯?异常人群聚集?”江天豪的目光落在了安阳附近的一片山区。
那里,几个红色的光点正在逐渐扩大,形成了一片模糊的区域。
他立刻调取了红外记录,仔细查看那些聚集的人群。
当他看到那些熟悉的面孔时,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赵氏血脉关联者……自发集结?”江天豪喃喃自语道,“有意思,看来这枚铜牌,比我想象的还要有用。”
“牌不是丢的,是种下的。”江天豪轻声说道,仿佛在和自己对话。
他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杜青山的号码。
“青山,暂停所有主动布控,改为远程监测。”江天豪的语气平静而沉稳,“特别标注,若有人试图破坏石龛,方可干预。”
“明白。”电话那头,传来了杜青山简洁的回应。
江天豪放下电话,目光再次落在了电脑屏幕上。
他要的不是控制,而是让这份守护,从土地里自己长出来。
他相信,只要有这枚“守”字铜牌在,那些沉睡的守护者,终将觉醒。
而在东京,佐藤健一正坐在酒店的房间里,精神恍惚地看着电脑屏幕。
屏幕上,播放着“罪鼎”名单的录像。
他已经反复看了无数遍,每一个名字,都像一把尖刀,狠狠地刺在他的心上。
尤其是当他看到自己祖父的名字时,更是感到一阵眩晕。
他祖父的名字下方,标注着一行小字:“癸酉年七月初三,坠崖”。
癸酉年,七月初三……正是三十年前盗墓当晚!
佐藤健一颤抖着手,从抽屉里翻出一个古老的木匣。
这是家族的密匣,里面存放着一些重要的东西。
他打开木匣,从里面取出一枚残缺的铜牌。
这枚铜牌已经断裂成两半,表面锈迹斑斑,但仍然可以辨认出一个“守”字。
佐藤健一将这枚残缺的铜牌放在电脑屏幕前,和录像中赵铁柱手中的铜牌进行比对。
纹路,材质,甚至连断裂的痕迹,都完全一致!
他猛然醒悟:自己家族,竟然是守陵人的叛徒!
当年,为了贪图钱财,他们助纣为虐,背叛了自己的职责,最终落得一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守”字,从来不是荣耀,而是耻辱的烙印!
佐藤健一瘫坐在椅子上,脸色苍白,浑身颤抖。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和绝望。
他拿起手机,颤抖着拨通了一个匿名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终于被接通。
“喂……”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名单……还没完。”佐藤健一嘶哑着嗓子说道,然后挂断了电话。
在故宫博物院的古文字研究室里,周砚清正埋头整理着“罪鼎”的铭文拓片。
这些铭文,记载着当年参与盗墓者的名字和罪行。
周砚清希望能从中找到更多的线索,还原当年的真相。
经过仔细研究,他发现,部分名字的排列呈现出一种奇特的螺旋状。
如果以“癸酉年”为起点,逆向推演,每隔九年,就会有一批新的名字浮现。
“这是……”周砚清瞪大了眼睛,他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他立刻拿出纸笔,开始进行计算。
根据他的推算,最近一批名字,应该会在三日后显现。
他不敢怠慢,立刻拿起电话,拨通了江天豪的号码。
“江先生,我发现了一个重要的情况。”周砚清的语气急促而激动,“‘罪鼎’上的铭文,似乎会自动更新!”
“自己更新?”江天豪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惊讶。
“是的,我推测,这并非超自然现象,而是一种长期的氧化反应。”周砚清解释道,“在特定的温湿度下,铭文会持续蚀刻,从而显现出新的名字。”
江天豪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我知道了,周教授。我会处理的。”
挂断电话,江天豪立刻下令,将封装着青铜鼎的铅封箱体,移至恒温恒湿的特殊库房,并且安排双人轮值,24小时监控鼎身的变化。
深夜,库房里一片寂静,只有空调运作的嗡嗡声。
监控屏幕上,青铜鼎静静地躺在铅封箱体里,表面布满了铜锈。
突然,监控画面显示,鼎腹的某处,一片铜锈悄然剥落,露出了一小块泛着金属光泽的区域……
寂静的深夜,故宫博物院深处的特殊库房里,只有空调低沉的嗡鸣声。
监控屏幕上,那尊封存在铅箱中的“罪鼎”一动不动,仿佛沉睡了千年。
突然,细微的噪点闪烁,鼎腹一角,一片铜锈无声地剥落,露出一小块金属的冷光。
监控员死死盯着屏幕,瞳孔骤然紧缩。
光洁的铜胎上,三个字迹缓缓显现——林志远。
下方,一行小字紧随其后,标注着身份:新加坡籍华人金融掮客,代号“账房”。
杜青山的身影无声地出现在监控室,他面色冷峻,眼神锐利如刀锋。
“江先生,‘账房’现身了,是否立即切断他所有对外联络?”
屏幕上的画面被无限放大,林志远的名字下方,死亡日期一栏空空如也,触目惊心。
江天豪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平静:“不动他。”
杜青山微微一怔,
江天豪缓缓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目光深邃地望向被夜幕笼罩的紫禁城。
“既然名单要写,就让它写全。”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镜头缓缓拉近,聚焦在那尊青铜古鼎之上,林志远的名字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他,会是下一个吗?
他是罪有应得的叛徒,还是被裹挟其中的牺牲者?
这名单背后的规则,究竟掌握在谁的手中?
江天豪的手机屏幕亮起,一条加密讯息无声地跳跃其上——“账户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