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若他败了，只有我能振兴陈氏，穆锦安统领幽州军时日太短，幽州很多士兵都是忠于陈氏，我们攻城，就是里应外合！”
“你接了我父亲的差事，难道要毁约，此事要是让陛下知道，可是死罪！”
周申茂脸色惊惶，他为何打太极，就是他知道自己犯了死罪！他需要让自己安心！
陈横望见周申茂惊恐，看来不用再打太极了，他每日都练出一肚子气，现在该将这股怒气投向北边幽州。
陈横望又说：“他也来了！”
周申茂见侍卫领着一人进院，他揉了揉眼睛：“你是范昭央？”
他们以前常在燕州幽州见面，对彼此略有了解，周申茂知道范昭央弑父，归降穆锦安，此刻怎会来燕州？
范昭央在燕州待了几日，并没有发现城内怪异之处，可越平静，他觉得危机越大。
范昭央是一人来刺史府邸，他拱手行礼，笑道：“见过周大人。”
周申茂突然笑着装傻，直接问范昭央：“范将军，是曦王派你来燕州？”
范昭央没想到周申茂如此直白，他若不能回答到周申茂心坎，现在就会被周申茂抓起来。
范昭央没有跪下装可怜，也没有巧舌如簧。
他选择如实相告：“周大人，若非曦王逼我，我怎会弑父？我此生都要背着弑父杀弟的罪名，被天下人唾骂！”
“是曦王派我前来，她让我假意投诚，趁您不备，将您绑去幽州。”
“曦王曾让人囚禁我，监视我，现在我从幽州逃出来，只想隐姓埋名活下去。”
“我已告诉刺史大人此事，大人自作思量！”
周申茂一怔，两巴掌搓了搓，闭上眼睛静思。
他以前见过范昭央对范铮很是孝顺恭敬，想来是穆锦安为控制范昭央、顺利攻下幽州，从而逼着范昭央弑父。
百姓和后世对皇室弑父之事尚街谈巷议，何况是范昭央这样的官员子弟？
周申茂睁眼瞧着范昭央憔悴不堪的样子，发丝都乱了，脸上还有伤痕，看来受了不少罪。
范昭央若投他，他才怀疑范昭央是谍中谍，现在范昭央只是如实相告，说想隐姓埋名的话，他信七分。
去年江垚回盛安探亲，江垚与谢煦见面，林修元向明帝参奏此事，明帝一怒之下贬了周睦。
后来，穆锦安查清程煜亲系在穗庭贪墨之事，周睦官复原职。
天下和朝臣皆知穆锦安对周睦有恩，周申茂若贸然攻打穆锦安，会落下恩将仇报之恶名。
现在是穆锦安派范昭央来此，周申茂便不用顾忌那点恩情。
他本就是周氏不看重的养子，别人的唇枪舌剑和非议伤不了他。
周申茂在院中踱步，一手拽着盛开的梨花，他使劲摇了摇，漫天梨花从燕州城池带着杀气飞向北边。
“三日后，出兵！”
范昭央摸着自己划破脸的伤痕，还有些疼，为了表演逼真些，他特意饿两日，现在瞧起来就是受尽苦难的质子！
他觉得陈横望没有那么好糊弄，他并没有放下戒备心。
聪明的陈横望为何没有怀疑范昭央？
陈横望就是希望周申茂出兵，无论范昭央使何计谋，都无法阻止他攻打幽州。
周申茂喜欢尽地主之谊，他让人安排烧尾宴招待范昭央。
周申茂以前和陈宣范铮等人常往来，他们在东北边防地算是相互依仗的团结之州。
陈宣死了，无能的盛磐竹被两王攻占涿州，周申茂现在能指望的统帅只有陈横望。
他桌上还摆着盛磐竹送给他的人参，他一口吞下，情义便吃到肚子里。
宴席设在内堂前，院中栽满了不同颜色的玉兰花树，粉红成堆，白雪染春。
树上垂挂着白色和粉色的轻纱，六位舞姬只在轻纱后露出曼妙舞姿。
周申茂坐在宴席上方，三位锡鹿女给他夹菜喂酒，他现在哪像即将出征打仗的将军？完全就是沉迷于朝歌夜弦的浪荡子。
周申茂示意一位锡鹿女去给范昭央倒酒。
这女子只会说几句简单的汉语，她倒了一杯酒递给范昭央：“大人，请喝酒。”
范昭央没有接这杯酒，也没有看外邦女子，他往后稍微坐了坐，示意女子离他远点。
周申茂既然要出兵，时间如此紧张，他该去点兵部署，谋算攻城之策，怎坐在这里开起酒宴？
范昭央看着醉醺醺的周申茂，周申茂这样沉迷酒色的人应该练出酒量才是，怎会喝了没几杯就糊涂不清？
范昭央隐约觉得这是鸿门宴，还是他自己送上门的鸿门宴，这杯酒若有毒，他就会命丧当场。
而周申茂用一句他醉了，不知道发生何事就搪塞整件事。
范昭央见周申茂微微抬眼看他，他直言：“我妻子不许我喝酒。”
周申茂听别人说过范昭央和夫人举案齐眉，可若感情真的好，范昭央成婚七年，为何没有一子，也不纳妾？
周申茂一直对范昭央带兵去外族的事有疑虑：“昭央，传言称，你和穆将军之女、庆王王妃穆芸是知己？”
“你带兵去渠和，该不会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哈哈哈。”
范昭央握着筷子的手指紧了紧，他后背微微有些汗湿，毕竟现在只有他一人，他身处深宅大院，也不熟悉此处。
若敌人围攻他，他一时半会逃不出去。
不过，此话倒给了他一个解释的契机。
范昭央只顺着他的话说一半：“我是为营救父亲，穆芸想杀穆锦安，我和她联盟而已。”
周申茂听范昭央没有说是为了穆芸，也没有强调他有多恨穆锦安，范昭央说话时的神情只有无奈和心酸，他怀疑的心思松懈几分。
周申茂这才笑着说话，他指那位锡鹿女：“你替范将军喝！”
锡鹿女没有一句反驳的话，也没有迟疑，她端起酒盅一饮而尽，过了许久，她还好好跪在范昭央身旁。
范昭央喉结动了动，依然没有喝酒，他还是有些后怕，担心周申茂和陈横望翻脸杀了他。
周申茂听着乐人弹琵琶，他拿根筷子在酒杯敲打，跟着乐人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