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敏卿待在李元漾身边半年,他了解李元心思,还是想反败为胜,便问:“欷王,您说穆锦安可知此事?”
他攥在手里的金珠掉在地上,晖帝不同意欷雀族和大盛互市,谢驰北答应他的事还没有做到。
穆锦安是敌国公主,那意味着幽州兵会脱离穆锦安统帅,谢驰北会受到大盛百姓和士兵质疑。
这是他一雪前耻的最佳机会,老天一直在负他,这束光终于照在他可以踏上的边境线。
李元漾指腹摸着未救到穆锦安的疤痕,狰狞疤痕似利刃刺进他心底,激起他好战心思:
“金珠相识,妻为和离,缄口不言,瞒我骗我。”
“穆锦安定知自己身份,讳莫如深罢了,她可真能藏,骗过了天下人。”
“背后之人棋高一着,在她赢得大盛一半军权、占据北七州时,策无遗算地让她一败涂地。”
曹敏卿没听出李元漾是否要攻打大盛。
李元漾眼眸晦涩地盯着曹敏卿眼睛,突然大笑:“哈哈哈,我们生来就是王和公主,儿女情长太可笑。”
“什么契约?大国强盛,契为兵,国衰政败,那就是一张废纸,约束和契的从来都不是仁义和道德,而是国力!”
背弃盟约的笑声随着春风吹到了龙禹山,穆宸正在藤渠前看着百姓灌溉良田。
他听着姜恒奏报,满眼不可置信:“胡说八道,何人传此谣言?承盛公主分明是大盛公主,穆锦安是本将亲生女儿。”
姜恒瞧着穆宸发怒的脸色:“属下听军营士兵议此事,还说拓跋初云是您女儿!”
穆宸握紧剑柄,他一生战功都被钉死在玄州城门外,兵败夜的那场大雪淹死士兵热血,也吞噬了他的信念。
他无非是想守在龙禹山,镇守北疆,保境安民,背后之人却盯紧从不参与党派之争的他。
穆宸动了动吞下黄连的嘴巴,他攥着污染北疆干净土地的恶风,狠狠撕了一把,他抬手一扬。
乌黑的风云刮到千里之外盛安城,璀璨喧闹的酒楼、歌声绵绵的青楼、唾沫四溅的茶楼都吐出那把锋利刀子。
在他们的口诛笔伐下,穆氏成了过街老鼠,穆锦安成了敌国奸细!
蒙蒙细雨停,霏霏云气绕,紫明宫宣政殿沉寂,金龙盘柱的大殿透着唯我独尊感,却遮不住天下蜩螗沸羹的乱象。
撼不动大树的蝼蚁站了满堂,百官垂首听着纸张翻动声音,那纸里藏着人声鼎沸的阴谋。
棋子是死是活,都是掌棋者说了算,他们是别人的棋子,也是掌局者。
殿内站出一位无名棋子,他紫色官袍垂在大树下:
“启禀陛下,臣有奏,承盛公主、荣王谢荣德乃突姜国琼玉公主后嗣、宛国飖雪公主。”
“前任兵部侍郎、户部郎中、淮曦公主、怀化女将军、幽州都督、曦王穆锦安乃突姜国后嗣宛国云飏公主。”
“云飏公主攻下涿州,内统二十万兵马,外联阿德赫侵吾疆,接纳芪璇族两千勇士,此等敌国奸细,依律,应处以极刑,腰斩悬城!”
“晋王谢驰北知情不报,计取燕州,意图叛国,应判车裂之刑!”
“当年克曲冬叫阵穆宸,穆宸十日不曾出城迎敌,是因他知穆锦安非亲生女儿,后打开玄州城门,是与蔚族勾结,找回自己的亲生女儿拓跋初云!”
“穆氏通敌叛国,依律,夷三族!”
晖帝坐直的身子站了起来,?冕旒在他眼前不顾威仪地摇出喘息之机。
这简直是旱苗得雨,是绿是黄,都是晖帝拔苗收获的机会。
此事对于皇室和大臣来说,就是能将穆锦安打个狼狈不堪的利局。
晖帝一手掀开?珠旒,眼睛死死盯着大殿中间那人:“穆锦安是敌国公主?”
殿内落针可闻,百官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他们对视的目光只有惊诧。
他们仿佛看见穆锦安披甲提刀,从绝地死局中杀出了所有人的自我怀疑。
女将军长身玉立,纯水掩谋、清香藏毒、飒姿染血、高踩政权,只为她身后不复存在的家国。
山巅上只有她一人,他们站在山脚下,抬头仰望她卧薪尝胆的轩昂风采。
他们脑中闪过穆锦安在朝堂所有作为,忠肝义胆的穆锦安是间谍?
上奏的官员是姜殷,姜殷确定回话:“陛下,穆锦安是科韧斯新君阿德赫之女。”
这消息比听到大军来袭还让人震惊,他们提心吊胆地防着穆锦安攻打盛安,却听到完全意料之外的消息。
顿时,百官惊恐地哗然,犹如轰隆雷声在大殿炸开:“我们让敌国奸细在大盛成为财政、军政大臣?”
他们甚至没心思探究穆宸通敌叛国之事。
他们在想到底是哪步出错,让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差点统了王朝最强的北军。
晖帝眉毛压着一触即发的火焰,黑黢黢的暗光盯着奏折看许久:“诸位爱卿,有何良策?”
崔恒岭想:“卢郑两氏已败,王淮炀被扣禹州,萧鹤渡失军权,除掉穆锦安和谢驰北,世家还有翻身之机。”
他迫不及待进言:“太上皇曾为庆王和穆锦安赐婚,看来穆锦安确非太上皇外孙女。”
“请陛下召穆宸、穆景翊、谢驰北、穆锦安回帝都,彻查此事。”
朝堂能为穆锦安进言的人不少,可此刻她背上敌国奸细罪名。
任何人都不敢翻开九族族谱,摆在晖帝眼前,说,陛下,您看着杀!
晖帝见群臣低头,谢驰北当初在朝堂救的那些人,没有一人站出来。
他有些想笑地压住嘴角,义薄云天的大臣们不过如此。
严舟渡右手攥紧左手手指,喉结滚了滚,他垂首又抬头:
“陛下,臣有奏,今日早朝,臣行至紫明宫,盛安每条街扔满状纸,说您知当年玄州兵败案,还说...”
有些官员清晨上朝确实看见状纸,考虑到家中老母妻儿,他们没敢开口。
晖帝喜悦的脸色突然乌黑,见严舟渡欲言又止,他不问清楚倒显得欲盖弥彰:“你说。”
严舟渡吞吞吐吐:“说您勾结襄王和陈王通敌叛国,要杀五百孤儿,还说您非...太上皇...亲生皇子。”
晖帝瞳仁渐渐放大,一手拍龙椅,又指着严舟渡:“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