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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御脸色逐渐铁青,在看不见公道的黑暗中,刀剑才是律法。

谢驰北杀叔父谢成章,他和南宫叙算甚?他若开口,或许能保住南宫叙半条命。

南宫御目光闪烁:“伺候表妹的婢女,原名三卫,她奉皇命来到南宫府,让我救穆锦安。”

“我前往盛安,在隐蔽院子寻到表妹,缸附尘埃,表妹伤口有盐,那非奴院。”

“去年,三卫随表妹去往盛安,表妹告诉我,婢女途中病故,想来是表妹杀她。”

风吹枝乱,雪浪掠杀,谢驰北握剑,指节清响,杀气腾腾:

“南宫御,你欺瞒她这么久,还妄想娶她?”

南宫叙被缰绳撕扯痛喊:“啊,是三卫引来刺客,抓走穆锦安,三卫告诉我,只囚禁穆锦安,不会杀她。”

南宫御回头看鬼哭狼嚎的南宫叙,畜牲这话真没骂错。

他起身一把拎起南宫叙:“三卫叛变,你为何不告诉我?”

南宫叙抽搐道:“我妒她,我想让她离开。”

谢驰北眼中闪过睿光,他瞥眼南宫叙:“三卫可有暗号?”

南宫叙推搡着云庭绑他的手,扭曲身体,躲避:“衣绣无翼之鹰。”

谢驰北垂眸,他从傅白洛屋子搜出武器,也是如此特征。

穆锦安身边竟藏诸多凶手,她杀婢女,实乃智举。

“炀昭卫出叛徒?”

“傅白洛?”

谢驰北仰面望天,一束强光洒下,他头顶黑云向四方飘散。

南宫御急促呼吸,明帝让他去救穆锦安,他马不停蹄赶往盛安。

他看到穆锦安时,他觉南宫府或会因她迎来浩劫,有些厌烦她。

时间久了,他心疼她坚韧,他不分昼夜,研制祛疤药。

他也在纵容自小离家的弟弟,“不遗余力”地伤害穆锦安。

他曾恐吓穆锦安:你若不听话,我便送你离开,你能去何处?你是没做够奴隶吗?

穆锦安才会在看到剑鞘时中计。

今日,他想跪在她面前求情,可她走了。

她不愿拆穿,不想见他,她受够胁迫。

她知谢驰北不会为解药放弃她。

她将主动权交给信任的谢驰北。

青梅竹马的拜堂夫妻,走到怨怼局面,是他一手造成。

南宫御抬头看谢驰北:“晋王,南宫府养育穆锦安,只求晋王给南宫叙痛快。”

“天下非议她身份,军心不稳,南宫府可助殿下招兵买马,我给殿下解药。”

谢驰北解下剑铃,与玉佩系在一处。

叮铃清脆声,是穆锦安深陷虎口之厄、和猎犬小老虎厮杀的流血声。

他清晰听到穆锦安双手拍打囚笼,在地道中哭泣求救。

她遭受囚禁三年多,回到南宫府,还要装笑脸,就为办过所文书,来盛安城报仇。

她见他第一面是含笑的,他以为她是狠毒算计之笑,原来是压抑十多年的“悲笑”。

她笑自己猫狗不如的烂命,笑子虚乌有罪名,笑亲人丧心病狂谋害她。

她对自己下毒,她说恨自己,她说殿下不必急着杀我、我或许根本不用你们来杀,她说会从城楼摔下去。

她算无遗漏地斩奸除恶!

她神机妙算地算自己命!

她狠毒都用在自己身上!

她无论如何做,都会面临这场致命的血脉围剿,出生入死的她,再次成天下敌人。

雾气扑湿谢驰北长睫,无法触及穆锦安五年的他郁挫又狠绝:“本王早将己命给了穆锦安。”

“南宫叙若痛快死,穆锦安会做噩梦,那样,本王便不痛快。”

南宫御踩在石阶的脚步踉跄,他跌坐在廊下,看谢驰北神色,是同归于尽的决绝。

五马仰头,狂风骤起,漫天檄文铺在深渊,石榴花落在字句讨伐,凄雨击穿幽州乌云。

南宫御被顾纹轩几人拦住,大雨淋湿他凉薄清泪:“不要!”

只听一声嘶鸣,魇忘忧惊飞,血花四溅,四散飞扬的“南宫叙”向穆锦安道歉。

死在寒冰谋杀、小孩围攻、跪地屈泣、毒药谋害、戒尺责打、被推津湖、囚禁三年暗夜中的穆锦安睁开眼。

五马分尸赎愆尤!

她复仇血泪泣在雷雨中,含笑呜咽。

五匹骏马踩着石榴花和檄文,污泥纵横,笔墨尽褪。

谢驰北撩起嫁衣出门,他红色衣袍飘飖在“天下弃你、吾与汝、生死与共”的暴雨中。

幽州兵堵在谢驰北骏马前:“请晋王斩杀敌国公主穆锦安,我们自当拥晋伐晖。”

日后,谢驰北是万人景仰,还是坠入地狱,皆在此次选择。

马上少年衣袂翻飞,昂煦山立,一骑绝尘。

谢驰北挥鞭策马,东奔逐曦:“去涿州,魇忘忧,跑快点。”

魇忘忧冲出士兵包围,幽州兵、官员、百姓质疑声,都被甩在谢驰北坚定声后。

一日前,涿州西城外,黑云翻墨未遮山,涿州东码头,白雨跳珠乱入船。

海雾如老鹰迤逦展翅,双翼强掀海浪,海面泊艘罪恶大船。

船上众多孩子手脚被绑,身后是手持刀剑的士兵。

为首禁军许俊尧,他瞧海滩边三方势力,穆锦安,谢铭,盛磐竹。

许俊尧早奉晖帝命令,快马挟孤儿来到北边,他们藏身涿州城外。

穆锦安攻下涿州时,许俊尧刀架孤儿颈侧,从西城门进城,来到涿州东码头。

码头常泊商船,他们上船。

许俊尧杀郭毅,禁军都在唾弃他,他知自己禽兽不如,但他家人都在盛安,他不得不听从晖帝命令。

他喊道:“曦王,你乃突姜国公主后嗣、飖雪公主与科韧斯阿德赫之女、云飏公主,你率芪璇族勇士攻城,罪该万死。”

“你若于涿海自刎,镣铐加身,沉石溺亡,我便饶五百孤儿性命。”

疾风吹斜朱红伞,“鼓雨”砸在穆锦安头顶,红甲铿锵作响。

寒潮浸透她容,寒疾发作的她止不住颤抖:“风飖雪剑,云飏山剑,剑名是我所许。”

穆锦安捏断伞柄,眼前是暗雾阴网,她看不清囚禁她的人。

那人告诉她,她国已亡,是因她祖父、父亲败给大盛。

这样驯化、灌输仇恨的日子长达三年,她遭猎犬、小老虎恐吓,难辨人物。

她撕裂被驯化的自己,才勉强存理智。

她查探襄昌酒楼,斩杀沙莘氏、耶律昌,抓住谢成章,就是担心有人大做文章。

她从来时路就在等死局,终究还是走进算计。

弑炎军、幽州兵闻言大惊,他们掏流进耳朵的水:“曦王是敌国公主?”

弑炎军跟随穆锦安打三场胜仗,也不妨碍他们怀疑穆锦安。

家国大于私情,将士们没有错。

赵吉双手挠头,在穆锦安身后踱步,他抬手揩去脸上雨水:“晋王还有三日才能到涿州。”

“遇见敌人,是该打吧?”

现在,三方兵力合击穆锦安,她死无葬身之地。

谢铭、穆芸脸上都是愕然,此言超出他们预料。

谢铭眯眼瞧穆锦安,她掩人耳目,深入大盛军政,实属登天之难。

她的十六岁,是日月同高之璀璨。

此局,是他东风,他只需射出一箭,就能让穆锦安去见阎王爷。

玄何耶诧异看穆锦安,难怪穆锦安问他剑铃,原来他们同出一族。

他不在意穆锦安是哪族,只知是他主子。

玄何耶“高高”脑袋微摇,一手指狐假虎威的许俊尧:

“北七族臣服大盛,是大盛子民,我乃芪璇族首将玄何耶,芪王曾言,扶摇公主、琼玉公主均无后嗣。”

弑炎军微妙眼睛有半点希冀,他们自是希望穆锦安非敌人。

许俊尧一眼就瞧见巨人,嘲笑喊道:“何来你这怪物说话的份儿?”

玄何耶最讨厌别人说他是怪物,他捡起石子,用力一扔,弧线越海上船,砸在许俊尧脚面:

“那也比你这龟孙强,你挟孤令吾王,丢尽大盛军颜,有本事,你和曦王、和我单打!”

许俊尧脚趾被砸痛,他缩脚,龟孙又如何?能保命便是。

玄何耶用生疏大盛话,和穆锦安笑说:“小公主,大盛人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替你骂。”

穆锦安脸上挤出半分笑意,愿维护她的人,竟是外族人。

不待许俊尧说话,玄何耶回头指盛磐竹:“盛磐竹、谢铭与李节勾结,贩卖大盛子民,那些奴隶都在芪璇。”

玄何耶身后勇士应声:“确有其事,我们在芪璇族见过庆王、盛磐竹。”

谢铭贱脸乌云密布,巨人脑子也会在大雨里摸鱼了?他们为穆锦安连旧主都可背弃?

四方士兵顿时哗然,盛磐竹贪墨税款,还和亲王勾结贩奴?

凶手在身边,凶手在皇族,世人毛骨悚然!

江垚率领的横淄士兵窃窃私语:“我们莫不是跟错主子?”

姜羡裕与江垚相视一眼,他立马安抚士兵: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穆锦安离间大盛王官将士,我们该杀她。”

横淄和涿州兵拔刀指穆锦安:“杀敌国公主,杀了她。”

雨水洗过明亮刀刃,只待沾上敌国公主鲜血。

彭拓疆在守西城门,弑炎军不知所措。

幽州兵难以接受她奸细身份,有几人已对她拔剑。

穆锦安瞧盛磐竹,她没反驳。

谢铭胸有成竹笑着:“穆锦安,我知你足智多谋,想在水下藏人,我的人守在海边,你奸计未成。”

“你若拖延,这些孩子会被扔进海里,必死无疑。”

穆锦安眸色一暗,她觉孟松青给晖帝留下几计,五百孤儿或是其一。

涿州临海,视人命为儿戏的晖帝不会放过机会。

她着急攻打涿州,就是想救下孤儿,但她派去潜水的死士没回音。

穆锦安听见刀剑在出鞘,她后背坠入叛变剑海。

她握住剑铃,回头瞧弑炎军和幽州兵。

他们拔剑对准她,步步逼近,面露杀意:“公主,得罪了。”

海浪激向礁石,狂风拨动剑刃,白帆呼啸嘶吼,纸伞跌入泥潭。

穆锦安手执风飖雪剑,剑刃横挡涌上来的士兵,“砰!”声声击在反目成仇的险境中。

谢铭一声令下:“横淄兵,诛杀敌国公主穆锦安,砍下她人头,赏金千两!”

盛磐竹指挥:“涿州兵,割下奸细穆锦安头颅,悬于城门。”

“冲啊。”一刹那间,无数刀剑朝孤立无援的穆锦安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