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失和已久,皇帝身边新人不断,皇后却独守椒房,安静地仿佛死去。
年少的妃嫔色若春晓,瓷白的肌肤柔软润泽,皇帝也记不清是第几个了,他低低唤道:“三娘。”
她愣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娇笑着回道:“妾身行五,乳名盈盈。”
皇帝沉默良久,才道:“哦,朕想起来了,是高家五娘。你去和皇后请安了吗?”
高五娘娇声道:“当然啦,妾身可不敢自作主张。”
皇帝颔首:“规矩不能乱。”
大昭以武立国,皇帝年少时也是纵横疆场的一员悍将,可他老了,便讲起了曾经不屑一顾的规矩。
李弘毅兴致索然地靠在软榻上,摆摆手:“去叫宁嫔过来。”
“陛下忘了吗?”高五娘的声音飘忽如山岚,她不疾不徐地说道,“宁姐姐死了。”
皇帝古井无波的面容泛起涟漪,他轻声道:“可惜了,和她一样安静的人不多。”
皇后分明还活着,皇帝却像缅怀逝者一般怀念她,高五娘感到奇怪,却不会开口询问。
天家夫妻,难有真情,李弘毅和周绮罗少年夫妻,一路扶持,育有三子二女,而今却不愿相见。
“那你认为皇后如何?”皇帝问了一个更致命的问题。
高五娘答道:“皇后是六宫之主,妾身不能评判。”
宋国公一脉的家学就是明哲保身,身为高君濂之女,高露也深谙此道。
皇帝无奈一笑:“你还真是像你爹,都是老狐狸。”
高五娘攀上了皇帝的手臂,嘻嘻笑道:“妾身可不老,陛下不信就来试试?”
皇帝也笑,抬手揽过作乱的小狐狸。
温香软玉在怀,他暂且忘记了自身的衰老和伤病,年轻可真好啊,策马奔袭三天三夜,倒头睡一觉就恢复了。
早年还不在意,如今千疮百孔的旧伤令李弘毅痛不欲生,寻常药物不起作用,便只得服用会成瘾的丹药止痛。
自皇帝开始服丹,皇后便避而不见,太子李天保和宁安公主李雀从中斡旋,也没能让母亲回心转意。
皇帝红颜无数,他老了,权力却不老。当年同生共死的袍泽无不是满身伤病,最惜命的高君濂反倒是最先走的,君臣一场,也算善始善终。
高家的女儿野心勃勃,入宫无非是为了那两个高高在上的位置,高露想当皇后,乃至皇帝。
可她也清楚,年迈的李弘毅就如同病虎,唯有做个威胁不到皇权的菟丝子,才能活下去。
每次去坤宁宫请安,高露都坐在末尾,哪怕她已是四妃之一,也仍旧自称妾身。皇后笑着说:“你还真是像你父亲。”
岁月对周绮罗格外优待,她的眉梢眼角更加温柔,清丽如初。
凡是熟悉高君濂的,都晓得他的做派,姿态放得低,礼数上挑不出错,却不会轻易交心。
这源于伴随他一生的危机感,而这份危机感也传给了高氏子弟,从大郑的永安侯到大昭的宋国公,其间艰辛难以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