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知干扰还真是神奇。
明明刚刚闹了那么大一通，结果只是眨眼的功夫，木叶又恢复了平静。
熟识的人和熟识的人相互微笑点头，年幼的漩涡鸣人不屑地说他也有哥哥，才刚刚进入忍校的宇智波佐助拉着哥哥的手，却还不忘回头冲吊车尾做鬼脸。
年轻，活泼，开朗，仿佛阳光灿烂的日子从未远离。
小樱站在树下看着年幼的队友们远去，还有紧紧贴着母亲缩在人群里、疑惑地晃着脑袋、最终又把那一瞬的迷茫抛之脑后、高高兴兴跟上妈妈的小小樱——
“整个世界，就像一场巨大的幻术。”
她呢喃的声音很小，只有鹿丸似有所觉投来一眼。
两个人对上视线。
不过一触即分。
千叶是个很容易满足的孩子，对她来说，这是个还算满意的世界。
不够幸福，却足够真实——在眼见父亲与母亲的死后，仍有人爱她，且爱她胜过爱自己。
年少痛苦的创痕在眨眼间被掩埋，樱色头发的女人成为了新的家人，以及之后的，很多，很多……
不完美才是真实。
她下意识这样认为，却从不觉得平行时空、认知干扰这类的东西属于奇幻的“非日常”。
——或许人的大脑就是这样擅长蒙蔽自己。
十七岁那年，平静的生活彻底被打破。
有人死掉了。
这个人还恰好是她的因陀罗。
千叶茫然地、缓慢地眨了下眼，可是瞳孔里倒映出的，仍旧是青年温柔亲切、端丽秀雅的脸。
他勾着唇角，模样闲适。
只有那双不复纯黑、已然化作沉郁血红的眼睛，明明白白地昭示着他内心的震荡。
“因陀罗……他、他是怎么、怎么……”
她完全说不出来那个字眼，神情空白而茫然。这个消息冲击力太大，竟使人觉得虚假和荒谬——谁想杀因陀罗？谁会杀因陀罗？谁能杀因陀罗？
“是飞段。”
泉奈撑住她的肩膀，开始仔仔细细地回忆那个太阳落了下去，但月亮还没有升起的傍晚。
天空颜色偏暗，是仿佛蒙了一层薄雾般的蓝。
一场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凶者也未曾想要遮掩的谋杀就此上演。
只需要别人的血，飞段就可以变身天底下最无解的刺客——除非那将要受伤害的融合十尾，成就真正的仙人。
因陀罗迎来了第一次死亡。
之所以说是第一次，是因为第二天，怒气冲冲的因陀罗完好无缺地杀到了飞段面前，伸手捞过长刀——
咔嚓。
可没什么头脑的飞段不过是一枚受人驱使的棋子。
勉强维持的秩序摇摇欲坠，又很快稳定——很可惜，千叶偏爱的人大都温柔正直，头脑冷静，言语坦诚，在其中某几个人格格不入的同时，很少有人单受几句挑唆就脑门一热怒气冲天。
泉奈本来只是随便做个尝试，却没想到察觉其中异样的斑哥十分不赞成，被奈良鹿丸那家伙当面说要他管教好弟弟的时候，表现出近乎默认的态度。
千手扉间也凭借直觉略过飞段，直接找上了宇智波泉奈，表情厌恶：“你果然不值得信任啊……”
泉奈：？
泉奈握紧扇柄，收起笑容，袖子一抽，转身就走。
多和这家伙说一句话都费劲！
了解宇智波泉奈的人很多，猜出这件事是谁手笔的人也不少，然而只有斑相信他没什么坏心思。他很关注失而复得的弟弟——哪怕是异世界的弟弟，关注，且担心：“泉奈，你想做什么呢？”
我只希望你不要再做把眼睛奉献给哥哥，让哥哥带领家族走向辉煌之类的傻事。
青年人眉眼弯弯，眸子漆黑晶亮，笑意温柔，还带着点满足：“只是觉得有趣罢了，哥，我很高兴能再见到千叶，也再见到你。”
高兴的泉奈在千叶十七岁那年告诉了她一个悲伤的消息，关于因陀罗，并且刻意模糊了死亡时间，让千叶以为那是刚刚发生的事，因陀罗根本没有生还、复活的可能。
而事情就像泉奈所预料的那样。
在她的认知里，因陀罗“死掉”了。
于是因陀罗也就真正地消失了。
他亲手引导千叶发现真相，让少女站在自己面前，听她一字一顿地问：“泉奈，是你做的吗？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啊。
“因为嫉妒。”他说，“他们的存在就很碍眼，我一点都不想看到他们再出现在你面前，更不想看到你对着他们露出笑容。”
一半真心，一半假意。
嫉妒是真。
让他下定决心的原因却非这个。
千叶看上去要哭了，可是她没有哭，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仿佛要把这张曾给予她无数快乐，又令她痛苦不堪的脸刻在心底。
很好。
泉奈帮她理顺鬓边的发丝：“我不想做许多人里的一个，只想要做你唯一的恋人……或者仇人。”
杀掉九尾，杀掉宇智波带土，然后，值得你永远记挂的，就只剩下了宇智波泉奈。
“这样，你就会永永远远地记住我，对不对？”
嗓音带笑。
红眸如血，倒映残阳。
此时应有大雨，于是，雨点细密如织，斜织而来。
千叶麻木地动了动唇：“你是怎么杀掉……他们……的？”
物理上的消灭会使受害者消失一天，借此抢占先机，然后布置现场，让千叶“相信”，受害者已经“死掉”。
泉奈注视着心爱的女孩子，看她几乎变得漠然的表情：“……啊。”
已经编织好的残酷言语堵塞在嘴边。
“可惜我抓不到辉夜姬，也找不到奈良鹿丸，一个太强，一个躲得太好……”
“宇智波泉奈！”她打断他的话，像是突然改变了主意，“我不想听下去了，你对斑……下手……你，你为什么会疯成这个样子？”
“不是疯，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很清醒。”泉奈轻声道，“千叶，如果这场梦注定要被打破，那么我甘愿做这个恶人。”
只是撕破了斑哥的衣服，泼了一些血，接受死亡太多已成惊弓之鸟的少女就相信了斑的“死亡”——然后斑就再也没能出现。
千叶不懂对方到底在说什么。
泉奈眨了眨眼睛：“在我的时代，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像晨间的露水一般短暂，所以在感觉到千叶很可爱的那一瞬，我就下定决心要得到千叶的爱恋。”
真话。
“纵然走过一生，我也不觉得有多长久，这样的我想要拥抱千叶，直到时间尽头。”
真话。
“直到我参与、补全了千叶十七岁之前的生活，总是不满足的心才终于平静了一些。”
真话。
他慢慢道：“对我来说，这一切，已经足够了。”
真话。
“做不了恋人，那就做仇人。”
假话。
像他们这种早已死去的陈年老鬼，不应该占据活人少女宝贵的青春。被召唤出来的他们不过是亡灵的投影，而他的千叶该把无关紧要的死人抛之脑后，去迎接新的明天。
所以——
让我来打破这个梦境。
大雨倾盆，洇出血色。
鹿丸蹲在哭个不停的千叶面前，伸手贴住她的脸，轻声道：“我原本以为，这场梦会维持很久很久，能让我看到你长大。”
她抬起头，因为无法控制的哽咽，声音断断续续：“所以……到底……什么梦？”
雪白的袍角落入眼底。
辉夜安静地看着她：“你知道的。”
鹿丸握住她的指尖：“对不起，我没有拦住宇智波泉奈。”
发了疯的宇智波，冷眼旁观的辉夜姬，容易上头的一干人等，立场不一的原来同伴，以及焦头烂额的奈良鹿丸。
千叶反握住他的手，执着地问：“所以，什么……梦？”
“这里，是你的梦。”
世界上能够让千叶陷入幻术的只有一个人——她自己。
在九尾袭村的那天晚上，千叶拉着全世界所有人沉到了梦境里。
眼前蒙上一层水洗的玻璃，然后，在清脆的崩裂声中，万事万物寸寸成灰。
鹿丸和她十指相扣的手变作点点荧光，说话声音渐小，直到隐没：“别怕，我、我们就在你身边，等……”
千叶下意识往前抓了抓，只有一团空气。
另一只手抓住了她。
辉夜……
还在。
千叶顺着辉夜姬的力道缓缓站起，环望四周，许久，才从周围的景象中找出一点熟悉的模样。
这是木叶。
是她的家。
屋顶掉了下来，爸爸没反应过来，妈妈一把抱起她往外冲，被飞溅过来的玻璃划伤了肩膀，然后，是坠下来的柱子——
周围全是灰尘，没有一丝人声。杂草疯长，无数藤蔓攀上建筑，树与花占据了土地，蛰伏的丛林就好像活着一样。
不远处，甘栗甘的招牌已然在十二年的风化中掉色脱落。
月光皎洁如水，映照少女面庞。抬头，唯有明月如旧，阴晴圆缺，无悲无喜。
辉夜握着她的手臂，身体紧绷。千叶不懂她为何如此，茫然地望着她：“我记得，我已经死去了……？”
她只是一缕不甘心的余灰。
辉夜放松了身体：“啊。”
宇智波泉奈的想法很好，只是他不知道，千叶同样死在昨日。
他们出现在余灰的旧梦里，给予她温暖，又相信她能坦然面对未来，迎接新的希望——然而她只存在于当下的梦境，没有可以拥抱的未来。
最初的辉夜茫然。
神女仍旧不懂人心，也想不明白千夜更喜欢她怎么做。
她不知道该怎么帮助年幼的恋人，于是缄默，于是旁观，于是等待千叶自己做出选择，于是……就到了现在。
在后知后觉的恍然中，千叶看到自己的指尖也化作飞萤，连同辉夜，变成冲天的流火。
一点一点消融。
长发如雪的神女将她揽入怀中，脸颊贴着脸颊，认认真真道：“不要怕，无论在哪里，我都会陪着你。”
生前死后，梦境现实。
你只需要相信，大筒木辉夜无所不能。
千叶依赖地点头。
沉睡了十二年的地球开始苏醒，有人睁开了眼睛。
而天上，羽村、因陀罗、柱间、泉奈、扉间、斑、小樱……
千叶化作流光，奔向大家的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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