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二姐和二姐夫火急火燎地赶到医院。他们先把四岁的儿子旸旸送到秦妈家,之后就赶紧过来了。
二姐一冲进病房,看到病床上秦爸虚弱的模样,眼眶瞬间就红了。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地往下掉。她快步走到秦爸床边,蹲下身,双手轻轻握住秦爸的手,声音带着哭腔,温柔又颤抖地说:“爸,我来看你了……”
秦爸目光落在二姐身上,既没说话也没点头,或许是力气耗尽,仅仅眨了眨眼睛。二姐心急如焚,赶忙向秦风打听秦爸的病情,秦风不敢有丝毫隐瞒,把事情经过完完整整说了一遍。
二姐听完,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二话不说,匆匆跑到大夫那里仔细询问。片刻后,她神情落寞地回到病房,看着病床上面容憔悴的秦爸,心中的悲痛与愤怒瞬间爆发。
二姐猛地转过身,怒目圆睁,朝着秦风大声吼道:“你到底是怎么照顾咱爸的?去医院居然看骨科,这不是耽误治疗吗?要不是这样,咱爸能病成这样吗!”
秦风张了张嘴,刚吐出一个“我……”字,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剩下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他低垂着头,眼神中满是自责与懊悔,二姐的话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子,一下一下刺痛着他的心。
秦风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责怪自己,确实是自己考虑不周,才让父亲的病情延误。此刻,他仿佛被卷入了懊悔与痛苦的旋涡,越陷越深,根本无法从中挣脱出来。
二姐见秦风低头沉默,火气更旺了,她瞪大了眼睛,双手叉腰,言辞激烈地斥责道:“我早跟你说过,你是儿子,咱爸妈年纪大了,你得跟他们住一块儿,随时照顾他们。可你呢,根本不听,非要跑去北京开饭店。”
二姐越说越激动,用手指着秦风的鼻子,提高了音量:“要是你在爸妈身边,咱爸腿不舒服,你肯定会立马带他去医院。也不至于让他一个人去私人诊所按摩,把小病祸害成了大病,这就是你这个当儿子不可推卸的责任!”
秦风认定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责任,悔恨如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顺着脸颊簌簌落下,他连抬手去擦的力气都没有。
谢兰见秦风如此痛苦伤心,心中满是怜惜。她立起了眼睛,面色冷凝,对着二姐正色道:“请不要把责任都推到我小风哥身上,倘若当初你们不把我逼走,我们又怎会跟爸妈分开,跑去北京开饭店呢?再说,现在也不是追究谁责任的时候,你们在病房里吵闹,咱爸会有何感想?”
二姐夫也在一旁好言劝解,二姐这才愤愤地不再说话。谢兰满眼关切地看向秦风,柔声道:“小风哥,你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了,二姐和二姐夫一路舟车劳顿,想必也一定饿坏了,你们一起出去吃点饭吧!”
谢兰缓缓凑到秦爸身旁,弯下腰,轻声问:“爸,你想吃啥?让他们给你带回来。”
秦爸目光有些迷离,眼神像失了焦距的镜头,直直地落在谢兰脸上。整个病房里,只回荡着他“呼呼”的沉重喘气声,仿佛那是他此刻与这世界唯一的连接,除此之外,再无一丝回应。
秦风别无他法,耷拉着脑袋,脚步沉沉地跟着二姐和二姐夫往病房外走。刚走到门口,他突然转身,目光满是关切:“小兰,你想吃啥?我一会儿给你捎回来。”
谢兰摆摆手说:“不用了,小风哥,早上带来的饺子和小米粥还在呢,我一会儿热一热吃就行。”
秦风跟二姐、二姐夫出去吃饭了,谢兰瞅着秦爸的精神状态特别不好,便拨通了徐叔和戚阿姨家的电话,详细地向他们描述了秦爸当下的精神状态。徐叔和戚阿姨表示会先将萌萌送到秦妈家中,让小越华帮忙照看,随后便前往医院探望。
秦风和二姐、二姐夫吃饭回来没多久,徐叔和戚阿姨便匆匆赶到了病房。两位老人踏入病房,目光落在秦爸身上,只见他状态极差,不由得轻轻摇头,眼神中满是忧虑。他们顾及秦风的感受,担心他难以承受这残酷的现实,并未当着他的面吐露实情,而是轻轻招手,将谢兰唤到了病房外。
徐叔神情变得极为严肃,眉头紧锁,目光直直地盯着谢兰,一字一顿,仿佛每一个字都有千钧之重:“孩子,你老公公的抬头纹已经散开了,瞳孔也放大了,这情况很不乐观,人恐怕是快不行了。”
其实,谢兰的内心早已有了预感,知道可能会是这个结果。可她就是打心眼儿里不想承认,一直在心里头抗拒着。
当徐叔那沉重的话语如重锤般敲响,一直苦苦坚守的防线瞬间崩塌。泪水夺眶而出,谢兰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呜呜……”地痛哭起来,仿佛要将心中所有的不舍与哀伤都宣泄出来。
戚阿姨轻轻拍了拍谢兰的肩膀,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小兰呐,这眼泪先收一收,现在可不是哭的时候,还有一堆事儿等着你去办呢!”
戚阿姨神情凝重,一板一眼地说:“你赶紧去给你公公挑一套装老衣服,可别到时候手忙脚乱的。人走了之后身体很快就会僵硬,要是迟了想再穿可就难了。另外,你再跑一趟,把你婆婆和小越华接到医院来,让她们跟你公公见上最后一面,也了却一份心愿!”
徐叔和戚阿姨相继安慰了谢兰一番,便打算告辞离去。谢兰连忙出声挽留:“干爸干妈,你们稍等一下。”说完,她快步走到病房门口,轻轻招手把二姐夫从病房里唤了出来。
谢兰急切地将徐叔和戚阿姨跟自己说的那些话,一字不差地转述给了二姐夫。末了,她恳切地说道:“二姐夫,麻烦你先开车送这两位老人回家,再辛苦一趟把咱妈和小越华接到医院来,让她们跟爸见最后一面,也算是不留遗憾了。”
徐叔和戚阿姨跟着二姐夫走了,谢兰缓缓转身,带着一丝沉重的情绪返回了病房。二姐见二姐夫没跟进来,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赶忙问道:“咦,你二姐夫哪儿去啦?”
谢兰思绪烦乱,只简单回了句:“他回家接咱妈和小越华来看咱爸,顺便送我干爸干妈回家。”
二姐多精明啊,她在职场上阅人无数,啥事儿能瞒得过她。当看到谢兰的谈吐和脸上的泪痕,便猜出了八九不离十。
二姐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止都止不住。她强忍着悲痛,转身走出病房,打来一盆温水,给秦爸擦脸、手和脚,尽当子女最后的孝道。
谢兰心急如焚,匆匆忙忙地跑出医院。在医院附近有几家卖寿衣的商店,她进去没有多想便买了一套最贵的寿衣,拎着脚步急促地返回病房。到了门口,她先把寿衣放在门外,当秦风转过身去的时候,就赶紧把寿衣拿到病房,塞进了衣柜。
二姐眼角的余光瞥见谢兰手中那套寿衣,心中顿时全明白了,也印证了自己的猜测没错。她已有心理准备,并未感到惊讶,只是看了谢兰一眼,并没有说话,端起盆去卫生间倒水去了。
不多时,秦妈牵着小越华的手,脚步略显匆忙地来到了病房。秦妈的眼中满是焦虑与担忧,小越华则一脸懵懂,紧紧拽着奶奶的衣角。而二姐夫并没有一同上来,他留在车里,陪着年幼的旸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