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张世康睡得正香,屋外就响起敲门声。
外房的婢女前来叫张世康起床,英国公张之极已经在正堂等候了。
张世康也不墨迹,起来简单洗漱之后,就在董小宛的服侍下穿戴好了蟒袍。
昨日下午,宫里就来人通知,今日早朝将在皇极殿内举行。
虽非重要节日,也非朔望,但大明收复了那么多的失地,天子高兴,满朝文武自然都理解。
张世康还特地将兵马大元帅印挂在腰上,就连尚方剑也都带上。
父子二人已经十分默契,张之极坐在马车的右边,张世康坐在左边。
若是以往,张之极总是在马车上闭目养神,而张世康则嫌弃无聊,随便跟老爹找话题闲扯。
可今天却仿佛反了过来,张世康由于昨晚体力消耗过大,再加上知道等会儿朝会上要搞事情,反倒闭目养神起来。
张之极瞥了一眼儿子腰间的元帅印,又看到儿子双腿上横放着的尚方剑,平静的道:
“想好了?”
“想好了,若不是国事所迫,儿早就不干了。”
父子俩都没明说,但却都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陛下不会同意的。”张之极又道。
“那可不见得,此前不都说咱们陛下多疑吗?
如今天下基本平定,儿功高震了主,哪有拿江山社稷当赌注的,朝臣肯定会同意。
儿这阵子又做了那么多小动作,陛下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这么大一个国家,军权握于一人之手,本就不符合常理,儿本来就不同意,是陛下非要强加。”
张世康说的倒是心里话,诚如他组建和联胜,也会弄出来一个理事会一样,集权有其优点,也有其缺点。
优点很大,缺点更致命。
张世康的解决方案,便是折中。
选出经验丰富且忠诚之人,组成一个类似总参谋部的小团体,这个小团体直接向天子负责。
但有要事,小团体既可以立即做出决断,也可以达到集思广益的效果。
和联胜如此,大明的三军如此,张世康甚至觉得,若以后有机会,最好是储君的选择上,也要想办法折中一下。
朱慈烺这小子还不错,自己还年轻,不论如何有事也能盯着点。
可是以后呢?
龙生龙,凤生凤,但龙生一堆,里头也可能掺杂草包不是?
直接武断的就定嫡长子为储君,对于一个注定庞大的帝国而言,还是太冒险了。
后期教育是一回事,但即便如此,张世康仍旧觉得从十个、二十个人里选优,比直接选一个,出圣君的概率要高。
这是毋庸置疑的。
当然,这就又会产生其他问题,诸如若迟迟不选出太子,其他皇子便会觊觎和争夺皇位,国本之争便会蔓延到朝堂。
可张世康觉得,不能因为害怕问题,就直接不提出问题,有问题想办法解决就是。
特娘的,pt了。
“你呀!如果刚入朝的时候这么做。
估计陛下没准儿还真能同意。
可你那性子和一贯的作风,陛下又岂能不知道?
你那些小动作,又岂能瞒得过满朝文武?瞒得过陛下?
你也太小瞧陛下和那些朝臣了!”张之极认真的道。
天下之事,过犹不及。
张世康顿时有些失落,觉得今天的计划可能还真不好说,不禁有些烦躁的道:
“儿不管,陛下可是跟我承诺过的。
陛下难不成还能言而无信吗?”
张之极沉默片刻,幽幽的道:
“难说。”
……
午门外,朝臣聚集。
才一年多的功夫,大明朝再度恢复此前众正盈朝的场面。
文武大臣们一如往常,勋戚武将占一边,文臣占一边。
当然不论是勋戚武将还是文臣,又有各自的小团体。
比如文臣里,几个阁老扎一堆儿,户部一堆儿、工部一堆儿,虽有明令不得喧哗,但窃窃私语者大有人在。
大明朝就这点好,礼节有,但从不过甚,该严的严,该松的松,朝堂上打打架、活动活动筋骨,也不是不可以。
张世康跟张之极一到,不论是文臣还是武将,自然都赶紧过去打招呼。
这在以往是不大可能的,但现在不一样了,张世康已经晋爵为王,按照大明礼制,官员都要行礼。
张之极自然拱手回礼,然而张世康却并未像之前那样,言笑晏晏的也去回礼,反而仰头望天一副骄纵蛮横的模样。
这让文官们很是下不来台,对张世康本就不多的好感再度掉了下去。
张世康当然是故意为之,这样等会儿他开始搞事情,这些家伙自然会跟他作对,他要的就是这个。
一个礼部官员实在看不过,便皱眉道:
“殿下即使贵为郡王,也不该携带武器上朝,这不符合礼制。”
“陛下为我加九锡,不仅准我入朝不趋赞拜不名,还准我剑履上殿,你奈我何?”张世康毫不客气的回怼道。
“你……你……”那礼部官员被气的一时间都结巴了。
前朝不是没有得到这一殊荣的人,但这基本上只是个荣誉,就算是得到这一赏赐的人,也断然不会真的拿着刀剑去上朝。
否则一旦天子不满,分分钟把你一撸到底。
这张世康倒好,还真的要带着剑,嚣张,极其之嚣张。
他这是要造反啊!
“群臣入朝!”
鸿胪寺官员高唱之后,文武大臣各自排序从左右掖门步入。
待群臣进入皇极殿站好后,崇祯皇帝也带着温和的笑意走向龙椅。
王承恩高唱群臣奏事后,立马便有通政司的官员站出来道:
“启禀陛下,自收复辽西之后,由礼部布告天下,又有东厂之大明月刊广而告之,如今大江南北的百姓都得知了这个好消息。
各行省、府、县官员,多有贺表呈送,先前臣已送入内阁一部分,昨日晚又送来一批,还未来得及递送内阁。
臣以为,如此贺表,不若直接呈于陛下。”
说着,这通政司官员就将厚厚的一摞贺表递给了王承恩。
崇祯皇帝笑着点了点头,随手翻开一道贺表看了看,大抵上都是恭维之词,说什么他天子英断之类的溢美之词。
不过收复那么多失地,崇祯皇帝本来就很高兴,对那些官员也自是口头夸奖了一番。
接下来朝臣所奏之事,大多都是些不痛不痒的小事,乏善可陈。
毕竟官员都知道刚收复失地,天子心情好,没必要非在今天去奏请棘手的事,惹天子不高兴。
张世康等啊等,觉着这群鸟文官废话连篇,简直是在浪费时间。
他原本打算最后一个奏事来着,如今却是忍不了了,便一个跨步走出班列道:
“陛下,臣有事要说。”
“哦?无忌有何事,但说无妨。”崇祯皇帝笑着道。
张世康表情平静。
“臣要辞官。”
“嗯。”崇祯皇帝下意识的道,但立马就觉察出了什么,眉头紧皱的又道:
“你说什么?”
张世康表情仍旧平静,再度拱手道:
“臣说臣要辞官,辞去兵马大元帅之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