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是从一对想要寻求刺激在野外亲热的小情侣发现庄园所有门都被锁死后开始变得不对劲的。
当时大部分人还在宴厅推杯换盏,谈笑风生,鲜少有人留意周遭的变化,更不会想到自最后一位宾客抵达后,整座庄园的所有出口都已被悄然封锁。
他们全都成了囚笼里待宰的羔羊。
那对小情侣发现异常后也没敢声张——毕竟他们是偷情,若将此事捅破,势必有人追问他们为何前往偏僻处,一问就要露馅,索性装作不知。
但当不断翻涌的酒泉中浮现出一抹诡异的暗红,随之浮起的还有一具面朝下背朝天的臃肿尸体时,周围饮酒的宾客们吓得摔碎了手中的酒杯,发出刺耳的尖叫。
“死人啦!!!”
酒泉四周瞬间空出一片真空地带,所有人听闻消息后的第一反应都是远离和逃跑。
可就是这么一跑,问题出现了——所有门都被锁死了。
他们前来时乘坐的马车,此刻全被砸得稀烂,马匹也不翼而飞。
至于留守在外的侍从和守卫,别说人影,连个踪迹都找不到,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有人惊慌失措地传回这个消息,人群顿时乱作一团,不敢相信地尖叫着四处寻找能给自己安全感的人。
约里夫此刻正被人推搡着要求解释,即便有人揪着他的衣领要动手,他也只是保持着客套的微笑,不反抗也不辩解,平静地注视着这群将死之人的恐惧。
“这是在做什么?”一道清越的声音穿透喧嚣,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
只见身着墨绿礼裙的赫莉娅缓步而来。
她半边身子都被血色染上一层诡异的瑰丽,白色蕾丝手套已变成暗红色,手中那把羽扇如同从血池中浸泡过一般,正滴滴答答地坠着血珠。
而她下半张脸,却扬着与约里夫如出一辙的微笑。
那双翠眸同样冰冷,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简直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划破这份死寂的是一声尖叫。赫莉娅循声望去,只见一位穿着粉色礼裙、几乎袒露了半个胸脯的贵族小姐惊恐得站立不稳,向后跌坐在地。
宽大的裙摆使她难以立即起身,只能手脚并用地爬着向后退去。
噢,赫莉娅记得她。
自她入场后,这位就一直在背后散布她的谣言,仿佛将她贬得越低,自己就越高贵似的。
看着她头顶名字那浓郁的暗红色,赫莉娅有些不解:这种胆子比鸡还小的人,竟然杀了这么多人?真是人不可貌相。
“这位小姐……可是受惊了?需要帮助吗?”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竟还有人精虫上脑,将赫莉娅这副模样当作误入凶案现场不小心染血的无辜少女,上前搭讪。
咸猪手缓缓伸向赫莉娅,伴随着粗重的呼吸和令人作呕的气味,让她想起猪圈里的牲畜。
根本无需她动手,方才被围困的约里夫不知何时爆发出惊人力量,撞开身边的人,一记飞踢将试图靠近赫莉娅的男人踹飞出去。
赫莉娅放心地将后背交给约里夫,自己则缓步上前,停在那个总爱嚼舌根编造绯闻的贵族小姐面前。
她提起裙摆,露出一双七厘米高的缎面高跟鞋,尖细的鞋跟对准地上如沾水飞蛾般挣扎的女人,狠狠踩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
女人光洁的肩膀被硬生生戳出一个血洞,被赫莉娅牢牢钉在地上动弹不得,稍一挣扎就痛不欲生。
赫莉娅一脚踩住女人的肩膀,单膝跪在她身上,俯身掀开她的面具,仔细端详她的真容——一看便是用无数金银珠宝堆砌出来的保养得当的美貌。
她掐住女人的下巴反复端详,开口问道:“你杀过多少人?”
女人从未承受过这般剧痛,神智已然混乱,根本听不清问话,只是一味尖叫。
赫莉娅掐住她的两颊迫使她张嘴,另一只手高悬着血染的羽扇。
“再不说,我就捅破你的嗓子,让你连叫都叫不出来。”
这威胁立竿见影。一向识时务的女人立刻止住尖叫,用充满恨意的眼睛死瞪着赫莉娅。
但当赫莉娅转动鞋跟,磨得伤口愈发刺痛时,女人终于崩溃大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
“不知道什么?是不记得杀过多少人,还是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杀过人?”赫莉娅一反常态地耐心追问。
“我都不知道!都不知道!”女人哭嚎着回答。
赫莉娅审视她片刻,觉得这女人恐怕不会也不敢说实话了,便抬头看向不远处吓成鹌鹑的贵妇小姐们,展露灿烂笑容。
“你们知道她干过什么坏事吗?”她歪着头,声音带着少女特有的娇俏。
众人面面相觑。从她们的神色看,有些人分明知情,却都不敢站出来说,不知是怕赫莉娅,还是怕被她踩在脚下的女人。
身后的约里夫独木难支。
作为魔法使而非魔剑士,他的体能远不及吞噬过龙心的赫莉娅,很快就要支撑不住。
他不能对普通人使用魔法,否则被魔法协会查出,将失去魔法使资格,更别说进入皇家魔法研究院为赫莉娅效力了。
此前陪赫莉娅轰炸人贩子大本营时,他是抱着杀死所有人的决心去的。
人都死了,自然不怕身份暴露。
但赫莉娅没有这样的顾忌。她抬手召出火焰镰刀,起身头也不回地向后挥出一刀,所有试图扑来的人都被轰飞出去。
身后升起一道火墙,将她与约里夫护在其中。
“所以,有人知道吗?”赫莉娅的声音沉了下来,手中的火焰镰刀噼啪作响,明晃晃地威胁着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贵妇小姐们。
“我……我知道一点……”有人颤巍巍地举手,“她最嫉妒长得漂亮的人……府上稍有姿色的女仆,都被她残忍打死了……”
有人开头,其他人也纷纷开口:“对那些比她漂亮的贵族小姐,她就在背后传谣言,逼死了好几个人……”
“还有……听说她喜欢喝幼童的鲜血……说是能永葆青春……”
“她自己三十好几嫁不出去,曾经的婚约对象爱上了比她漂亮的平民女子,才会这么痛恨美貌女子……”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将那女人的恶行倒了个干净。
即便有些只是谣传,真实性难辨,但也足够了。
【人物信息收集完毕!主儿你可以动手了!】
小四满足地摸着不存在的肚子——也就是数据库,只觉得饱餐一顿,身心舒畅。
“你们闭嘴!!!你们这群长舌妇!!!我要撕烂你们的嘴!!!”那女人尖叫着想要爬起,长指甲在地上抓出深深痕迹,却忘了赫莉娅还踩着她的肩膀。
赫莉娅嫌她聒噪,试图拔鞋却失败了——鞋跟已深深扎入女人肩头。
无奈,她只好脱下另一只鞋,按住女人额头,掰开她的下巴,逼迫她张大嘴,然后召出自己的本命小火,将手中托着的火焰喂了下去。
造谣致人死亡者,当承受吞咽岩浆的痛苦。
可惜手头没有岩浆,只能用火焰替代了。
在她的魔力操控下,火焰钻入女人喉中,灼烧喉管,焚断声带,让她再也发不出声音。
火焰继续向下,在她病态瘦削的身体里横冲直撞,疼得她如离水的鱼般扑腾抽搐。
这已是折磨。
但比起那些死于她手的生命,这样的报复仍太轻太轻——因为她至死都未曾反省自己的罪过。
赫莉娅赤足踩在血泊中,勾了勾手指,那团火焰便刺破女人丰腴的胸膛飞回掌心,化作点点火星消散不见。
“好了,接下来动作要快点了。”她自言自语着,转动手中火焰镰刀活动手腕,转身朝那群再无英雄救美心思、只顾逃命的宾客们走去。
原本奢华的宴席瞬间变成了大逃杀。
偌大的庄园里,身着华服的宾客们四散奔逃,再也顾不上体面尊严,连狗洞都肯钻,只为躲避那个杀人魔。
可惜有小四这个作弊系统在,纵使他们将自己塞进箱子或躲入粪坑底,赫莉娅也能凭他们头顶的名字轻易找到藏身之处。
抓出来,然后杀掉。
自然也有恐惧到极致化作愤怒试图反抗的人——其中有剑士,也有魔法使。
但对上赫莉娅这bug般的逆天存在,都只有死路一条。
杀到最后,赫莉娅手腕都有些发酸。
她收回火焰镰刀,望着眼前横七竖八的尸体,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浑身骨骼发出咔吧声响,舒爽得她发出一声喟叹。
她活动着肩膀跨过尸体往外走,却在此时发现了藏在尸堆中的兰特。
人死后名字不会消失,兰特躲在尸堆中的想法很是聪明。
若非赫莉娅提前认识他,此刻恐怕还真发现不了。
她笑着朝兰特躲藏的方向走去,故意放慢动作,与她杀人时的迅捷截然不同。
她慢条斯理地拨开遮盖在兰特身上的尸体,弄出很大动静,一点一点地暗示:我就要找到你了喔……
当兰特心脏提到嗓子眼,闭眼准备迎接死亡时,却突然听到赫莉娅说:
“嗯?我的鞋子到底丢哪去了?”
声音近在咫尺,兰特甚至能听见她的呼吸声。
随后是远去的脚步声。赫莉娅赤足踩在一片狼藉中,动静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劫后余生的狂喜几乎席卷全身,但兰特仍不敢放松警惕,继续伪装尸体。
自己真的如此幸运逃过一劫了吗?怎会这般巧合?
他在心中默数,直到十五分钟后,确认周围再无动静,才小心翼翼地从尸堆中爬出。
可当他拨开身上的尸体却未能看见今夜月光时,身体猛地僵住,血液几乎凝固。
是谁……
“你好呀?”赫莉娅笑嘻嘻地挥手,耐心的猎人终于等到了她的猎物。
本能恐惧让兰特猛地抬手,如山猫般敏捷地向远离赫莉娅的方向翻滚,瞬间拉开距离。
他抬头看去,瞳孔骤缩,满脸不可置信。
赫莉娅脸上的蕾丝面具被打落了。
在月光偏爱下,完整面容显露无遗。
“贝莱依……”兰特低声念出这个名字,随后猛地摇头,另一个名字浮上心头。
“竟然认得我?”赫莉娅面具被打落也不恼怒,笑盈盈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这张脸已经这么出名了?”
应该说,即便不是兰特,在场其他宾客也该认出来了。
当年那场团队赛面向外界开放,附近贵族几乎都收到邀请。
作为北境盛事,无人会无故缺席。
作为团队赛黑马,贝莱依的容貌自然被众人熟知。
更别说后来传出贝莱依就是赫莉娅公主的传闻,就更令人难忘了。
其实今夜宾客不是没想过这位与约里夫有着同样翠眸的神秘女子可能是贝莱依。
只是他们觉得以赫莉娅的身份,不至于伪装出席。
更没人想到,赫莉娅此行的目的是取他们性命!
就连克洛德这个“贵族杀手”也从未做过屠杀宴席全场宾客这种事。
这算不算是某种意义上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呢?
兰特紧张地盯着赫莉娅。先前那句提醒如今具象化了,他不知这是好是坏。
他与约里夫虽断交,但这些年来仍会关心弗兰克家族的事。
所以他知道贝莱依,知道贝莱依就是赫莉娅,这并不奇怪。
赫莉娅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他都有所耳闻。
正因如此,他才笃定赫莉娅绝非良善之辈。
她是个野心勃勃、能轻易搅弄风云的掌权者。
约里夫若与她走得太近,难免成为她巩固北境控制的棋子之一。
这才是兰特提醒小心赫莉娅的真正原因——别傻乎乎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这是克洛德陛下的授意?”或许清楚自己难逃一死,兰特决定死个明白。
“不啊,只是我想这么做而已。”赫莉娅语气随意。
“为什么?!”兰特不解地大声质问,指着满地尸体,“你难不成真是恶魔转世!竟以杀人为消遣?”
“就当我是吧。”赫莉娅不辩解,也不正面回答,转而问道:“想好遗言了吗?”
兰特皱眉,双拳紧握,死死盯着赫莉娅那双与约里夫相似的翠眸,最后轻叹一声,卸去全身力气,引颈就戮般道:
“不要……伤害约里夫……他是个好人……”
赫莉娅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会求饶。”
兰特自嘲一笑,眸中满是将死的绝望,也有几分释然:“我知道你要杀我的原因。”
“我本就不干净,死了也算为民除害。但……”
“约里夫是这污浊世间为数不多正直善良的人……”
“这样纯粹的灵魂,我既控制不住靠近,却也惧怕在他的光芒下显露我丑陋的本相……”
他仰头望向月华,长吐一口气,随后张开双臂,微笑看向赫莉娅:“送我上路吧。”
“你觉得人能克服劣根性吗?”赫莉娅没有动手,反而与他探讨起人性。
兰特明白她的意思。
赫莉娅在给他活命的机会——若能克服家族遗传的疯病,她就留他一命。
既为验证命题答案,也为约里夫。
但他拒绝了。
“我觉得不能。”兰特道,“至少我不能。”
无数个日夜,他曾将自己封锁起来,试图对抗脑中呓语,为所犯罪行忏悔。
可到最后,他依旧没能熬过去,没能扛住身体自我保护的本能,将一切罪恶合理化。
自己也成了脑中呓语的奴隶。
“哎,那太遗憾了。”赫莉娅惋惜地轻叹一声,缓步向前逼近兰特。
沾满鲜血的双手轻柔地握住他脆弱的脖颈,一点点收紧。
兰特没有挣扎,只是静静注视着她,眼中带着解脱般的平静。
月光洒在他逐渐失去血色的脸庞上,映出一种奇异的美感。
当约里夫匆匆赶到时,映入眼帘的正是兰特被赫莉娅掐着脖颈高高举起、已然断气的模样。
皎洁月华之下,赫莉娅宛若从尸山血海中爬出的索命冤魂。
银白长发沾染着斑驳血迹,在夜风中轻轻飘动。
翠色眼眸在月光下泛着幽冷光芒,美得令人窒息,却比幽冥鬼魅还要恐怖。
她站在满地尸骸之中,脚下是蔓延的血泊,手中是逐渐冰冷的躯体。
那画面既残酷又诡异,仿佛某种献祭仪式的终幕。
约里夫怔在原地,望着眼前景象,喉间发紧,却说不出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