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卵
“不……不……” 他喉咙里发出极其微弱的、绝望的哀鸣,眼球疯狂向上翻起,试图挣扎,但身体却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那种绝对的压制,来自于生命层次和力量本质的……彻底碾压!
我静静地看着他。
看着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变得干瘪、灰败。 看着他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被死寂的灰白充斥。 看着他周身的魂焰越来越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
“嗬……” 他最后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气音,带着无尽的不甘和……一丝解脱?
然后——
噗。
一声轻响。
如同烛火熄灭。
墨尘周身那最后一点灰白魂焰,彻底……消散了。
他枯槁的身体,失去了所有支撑,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的皮囊,软软地……向下……瘫倒。
就在他即将瘫软在地的瞬间——
我那搭在他额头上的骨爪……微微一颤。
嗡……
一股比之前更加凝聚、更加冰冷的吸力,猛地……爆发!
咻——!
最后一丝残存的、最为精纯的、几乎带着他毕生修行印记的……灰白本源,如同细流,瞬间被彻底……抽离了他的身体!
啪嗒。
他的身体,彻底化作一具没有任何生气的、轻飘飘的干尸,摔落在冰冷的祭坛石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脸上那惊骇绝望的表情永远凝固,如同一个拙劣的雕塑。
而我……
缓缓地……收回了手。
掌心之中,一团鸽卵大小、极其凝练、缓缓旋转的……灰白色能量体,正静静地悬浮着。
它散发着精纯至极的死寂气息,却又奇异地……温顺?仿佛已经彻底被驯服,等待着……被吸收。
我低下头。
燃烧着灰白漩涡的眸子,静静地……注视着掌心这团……来自墨尘的……最后馈赠。
没有任何犹豫。
张口。
吸——
那团灰白能量体,化作一道流光,瞬间……没入了口中。
咕咚。
吞咽而下。
一股更加精纯、更加磅礴、却异常温和的死气能量,瞬间涌入四肢百骸,完美地……融入了那新生的、冰冷的力量体系之中。
骨甲表面流淌的暗金与猩红纹路,似乎变得更加深邃了一些。
胸腔内,那冰冷的心脏,跳动得更加……沉稳。
“咚。”
满足。
一种……饥饿被暂时缓解的……冰冷的满足感。
我缓缓地……抬起头。
目光……再次……落在了那口彻底报废的古老黑棺之上。
那根微弱的“脐带”联系,似乎在呼唤。
我迈开脚步。
覆盖着骨甲的脚掌,踩在冰冷的石面上,发出“嗒……嗒……”的轻响,走向那口黑棺。
走到棺椁前。
停下。
低头。
凝视着那个破碎的、依旧在渗出粘稠液体的窟窿。
然后——
覆盖着骨甲的右手……再次抬起。
这一次……缓缓地……探入了那个窟窿之中。
手臂……毫无阻碍地……深入其中。
在冰冷、粘稠、死寂的棺椁内部……摸索着。
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几个呼吸之后。
摸索的动作……停住了。
五指……似乎握住了什么东西。
缓缓地……向外……抽出。
“咔嚓……哗啦……”
伴随着粘稠液体流淌和细微碎屑掉落的声音。
我的手……抽了出来。
掌心之中……
静静地……躺着一枚……东西。
那是一枚……约莫拳头大小、通体呈现出一种混沌的、不断变幻的灰黑色泽的……卵?
或者说……茧?
表面并不光滑,布满了极其细微的、如同呼吸般明灭的……暗红色毛细血管般的纹路。它散发着一种极其微弱的、却又异常纯粹的……生命波动?与整个棺椁的死寂气息格格不入。
这是……什么?
“祂”被吞噬后……残留的?还是……我之前被“改造”时……无意中孕育的?还是……这口棺本身……最后的精华?
本能……没有给出答案。
只有一种……淡淡的、奇异的……联系感,从这枚“卵”中传来,连接着我的掌心。
我凝视着它。
燃烧着灰白漩涡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只是……静静地看着。
看了许久。
然后——
五指……缓缓合拢。
小心翼翼地将这枚奇异的“卵”……握在了掌心。
收起。
做完这一切。
我……缓缓地……转过身。
燃烧着灰白漩涡的眸子,扫过这片一片狼藉的祭坛。
墨尘的干尸。
报废的黑棺。
黯淡的符文。
最终……
定格在了……祭坛边缘。
那条……之前将我吞噬进来的、此刻已经变得极其不稳定、边缘开始模糊坍塌的……地下通道入口。
该……离开了。
这里……已经没有……任何“食物”了。
我迈开脚步。
不再有丝毫留恋。
走向那条通道。
身影……逐渐没入那一片开始崩塌的黑暗之中。
只剩下祭坛之上,死寂的废墟。
以及……
那口彻底失去所有光泽的黑色棺椁表面,那道被我撕开的巨大豁口边缘……
一点……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
暗金色光泽……
如同垂死的萤火。
微弱地……
闪烁了一下。
旋即……
彻底熄灭。
黑暗,不再是棺椁内壁那蠕动的、温热的、充满消化液气息的囚笼。
而是另一种。冰冷的,粗糙的,带着泥土腥气和某种……腐朽根系味道的……甬道。
我在其中穿行。
不是走。不是爬。
是……流淌。
覆盖着全新骨甲的身体,以一种近乎液态的顺滑,无视了甬道壁的凹凸与狭窄,无声地向前滑行。骨甲与粗糙的土石摩擦,只发出极其细微的“沙沙”声,如同毒蛇游过枯叶堆。
身后,那祭坛所在的地下空间,崩塌的闷响被厚厚的土层隔绝,变得模糊、遥远,最终彻底消失。
只有绝对的……寂静。
以及……掌心那枚东西传来的、微弱的、呼吸般的搏动。
灰白漩涡般的眼眸,在绝对的黑暗中,清晰地“看”到一切。看到甬道壁上盘根错节的、早已枯死的巨大树根,看到被挤压在土层中的、半腐的棺木碎片,看到一闪而过的、镶嵌在土里的惨白颅骨。
这条通道,并非人工开凿。更像是某种巨大生灵死亡后,其体内残存的……脉络?被地脉死气经年累月地侵蚀、扩张,最终形成的……天然坟茔的血管。
它通向何处?
本能没有给出答案。只是驱使着这具新生的躯壳,沿着死气最浓郁的方向,向前。
饥饿感,在吞噬了墨尘和黑棺本源后,暂时蛰伏。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空洞。一种需要更多、更极致的东西来填满的……虚无。
不知“流淌”了多久。
前方的黑暗中,传来了一丝……不同的气息。
不再是纯粹的泥土与腐朽。
而是……风?
极其微弱,带着一股……潮湿的、腥甜的……水汽?
还有……声音?
不是自然的声响。是……某种规律的、沉闷的……撞击声?还夹杂着模糊的……吟唱?
我的速度,没有丝毫变化。
依旧无声地向前滑行。
那风声,水汽,声响……越来越清晰。
甬道,似乎即将到达尽头。
前方隐约传来一片……朦胧的……暗蓝色微光?
就在我的骨甲即将触及那片微光的刹那——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带着某种警示意味的震鸣,从我紧握的左手掌心传来。
是那枚……卵?
它的搏动,似乎……加快了一丝?并且传递出一种极其微弱的……抗拒?警惕?
滑行的动作,骤然停止。
覆盖着骨甲的身躯,如同融化的阴影,悄无声息地贴附在甬道尽头冰冷的土壁上。
燃烧着灰白漩涡的眸子,透过最后一点土石的遮蔽,望了出去。
外面……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