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妹想追出去的,又怕引起大家笑话,就不追了,尴尬的和桂花说:
“这个邓铁生的真是憨,无缘无故就塞钱给我。”
桂花倒不觉得邓铁生憨,反而觉得是有情有义。
“他一个大男人,要是没有你帮带狗娃,日子还不知道怎么过呢,他给钱给你,那是感谢。”
“感谢也不用给这么多啊,给这么多谁敢要,真是的。再说了,我们都是给石队长家干活的,我现在的活不过是帮带狗娃,帮带狗娃就拿这么多钱,那不是看不起其他人吗?这钱我不能要,晚上我得给他退回去。”
其实邓铁生给钱,土妹心里高兴得不得了,这就是认可她带娃带得好啊。可这钱还真不能要,要了就会引起是是非非。
土妹的话,说到了桂花心坎里,她也觉得邓铁生这人有点傻,真要感谢土妹,那给土妹买双鞋,扯上几尺布,不比给钱好百倍吗?男人啊,心就不会往细了想。她把锅头里的菜炒得飞起,神神叨叨的对土妹说:
“你觉得邓铁生这人怎么样?”
“刚才不是说了吗,憨人一个。”
土妹把烧水这边的灶也添满了柴,又把狗娃往上抛了一点,去拿扫帚把刚才理出来的那些黄菜叶,扫成一堆。
桂花把炒好的菜铲起来,又准备炒第二个菜。她白了土妹一眼,继续小声说:
“我不是说他憨不憨,是说他为人怎么样?”
“为人啊,还好吧。”
邓铁生的为人确实挺好的,反正没看到有谁在背后指指点点。
“我也觉得挺好,就是命不好,年纪轻轻,婆娘就没有了,唉!”
桂花叹了口气,又继续忙活。
土妹一下想起了小芹,小芹比她大一岁,嫁给了邓铁生,也算是和和美美,令人羡慕了。可哪知道老天看不得这等美事,降难下来,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了。
可能都在想小芹,两人都沉默了,只有干活发出的叮叮当当声,以及狗娃时不时哇哇上两句。
第二道菜铲起来,桂花又走到土妹身边,碰了一下过去。
“你家里人怎么这么久没给你找婆家?”
土妹的脸一下就红了,从小芹的画面中跳脱出来。
“没有合适的,我不想嫁人这么早。”
桂花看到土妹脸红了,她可不管那么多,变本加厉继续说:
“还早啊,你都二十五,是老姑娘,再不嫁就没人要了。我看邓铁生老实本分,又有份好差事做,不如你和他凑合凑合算了。”
“你怎么说到我了,快放菜下去,锅头红了。”
刚才只是脸红,现在不仅红,还发烫。土妹也撞了一下桂花,走到了旁边去。
不知为什么?害羞也就罢了,她心还怦怦乱跳。说起邓铁生,她还听到过别人说起,当初石宽是想撮合她和邓铁生的,后来不知怎么变成了小芹和邓铁生。
桂花说邓铁生好,她真觉得蛮好的。家里人一直托人给她说媒,她硬是不愿意嫁,其中原因就是小芹和邓铁生过得太美满,她羡慕小芹,怕嫁出去了,没有小芹过得好。如果邓铁生愿意娶她,那嫁给邓铁生……
她不敢想下去,因为越想心跳越快,脸就越发烫。
吃过了晚饭,帮狗娃洗好澡,自己也洗过了,天就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她把狗娃背在身后,弯手到身后,拍狗娃的屁股,哼着小曲,去往邓铁生家。
“狗娃狗娃要听话,天黑就回家,吃了粥儿长手,吃了饭儿长腿,吃了肉肉长脑袋……”
到了邓铁生家木棚前,辨认出门是开着的,却没看到有灯光,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在里面。她正要喊一下,邓铁生却在里面喊了起来。
“是谁?”
邓铁生靠着木板打瞌睡,听到脚步声往这边走来,脚步声比较轻,不像是石宽的,就喊了一声。
这一声喊叫把刚刚哄睡的狗娃给惊醒了,在背后动了几下。土妹连忙又拍了几次屁股,把身体晃了晃,跨步走进去。
“天都黑了,你怎么不点灯?”
“是土妹呀,我忘记了。”
邓铁生还真是忘记了点灯,反正吃饭时还能看得见景物的,吃饱了靠在这里打个盹,哪还记得点灯。
油灯点亮了,看到那简易的桌子上放着一大一小两只碗,两只碗都舔得干干净净。桌子旁边的鼎锅没有盖上盖子,里面也是刮得干干净净。
“吃的什么饭菜?吃得这么干净?”
“哪里,早上的剩饭,菜是昨天的,我闻着没有馊,就暖来吃了。”
实际上邓铁生暖都没有暖,又没有肉,菜还没多少油,哪需要暖,反正自己一个人,三卷两卷下肚,吃饱就得了。
土妹看着有些心酸,男人没了女人,那日子真的没法过。她动手把那两只碗捡起,拿到外面水缸旁,舀水洗起来。
“你呀,吃饱了饭也不洗碗,留着明早继续吃啊。”
邓铁生连忙举着油灯出来帮照明,很是尴尬:
“我以为吃饱饭抽根烟就洗的,哪里知道……哪里知道打个盹天就黑了。”
就两个碗和一双筷子,土妹用老瓜瓤使劲的搓了几次,复了一下水,就又拿回屋去。
“还说打个盹,你看你这地,有多少天没扫,烟头都黏住了。”
邓铁生更加不好意思,赶紧把油灯放下,拿过门背的扫把。
“确实好多天没扫了,我这就扫。”
“天黑了不扫地,你一个男人会什么扫,给我来吧。”
也不管邓铁生同不同意,土妹就把扫帚抢过来,麻利的从屋的边头往中间扫去。
天黑不扫地?土妹却抢过去自己扫,弄得邓铁生都有点迷糊了。看着又睡熟了的狗娃两条腿跟着土妹的动作一晃一晃的,他想起了小芹。
小芹活着的时候,也像土妹这样从早到晚忙个不停,把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小芹死了,家没有塌,却是不成样子。
把地扫干净,又把东一个西一个的板凳摆好,土妹直起了腰,把垂到脸颊上的头发往耳后捋去,有些许的不好意思,轻声说:
“你看着我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