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国,硕大的教会议事厅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高高的穹顶投下昏暗的光,将安迪·柯莱斯的身影衬得愈发阴郁,
他坐在大殿之上的主位,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眼底翻涌着未散的戾气。
下方两侧的座位上,属下们个个噤若寒蝉,低垂着头不敢直视他,脸上或多或少带着恐慌。
大殿中央,一个身形魁梧的男人跪在冰冷的地面上,
声音带着颤抖:“老板,求您看在属下并非故意失手,
且在危难关头救了您的份上,给属下一个赎罪的机会!
您清楚,如果不是凯特非要护着那个家伙,那家伙早该死了!”
他话音刚落,前排座位上立刻有人起身,小心翼翼地附和:“老板,求您再给乔治一次机会吧。
他的侦查能力在咱们这儿数一数二,上次行动虽有疏漏,但交锋之中难免有伤亡。
况且,安德里亚斯那边还扣着咱们的货,正需要人手尽快抢回来,
这节骨眼上,实在离不开他这样的干将,还请您三思。”
议事厅内一片死寂,只有男人的回声在空旷的大殿里盘旋。
安迪·柯莱斯始终没说话,只是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地扫过跪着的乔治,
又落在起身求情的人身上,那眼神里的寒意,
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没人敢再多说一个字。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冰冷,像淬了毒的冰刃:“机会?我给过的机会还不够多吗?”
跪在地上的乔治身体猛地一颤,额头抵得更低了。
安迪·柯莱斯的目光缓缓移向窗外,似乎透过厚重的墙壁,
看到了某个遥远的身影,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偏执:
“凯特……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安迪柯莱斯一直放在心尖上的人,
如今生死不明,你们要我如何对一个杀我心尖上的人网开一面。”
他的指尖骤然收紧,扶手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大殿内的低气压愈发浓重,仿佛预示着一场即将来临的风暴。
乔治额头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他抖着声音哀求:
“老板,我现在就返回昆城,去医院把凯特给您带回来,求您网开一面!”
安迪·柯莱斯眼睛骤然一亮,身体微微坐直,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这主意不错。”说罢挥了挥手,示意乔治可以退下。
乔治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出了议事厅。
与此同时,一架迷彩色的直升机正划破湛蓝的天空,朝着G城方向飞去。
机舱内,江程煜躺在担架上,依旧戴着氧气罩,身上连接着简易的监测仪器,呼吸平稳。
穆小吉坐在一旁,目光始终落在他脸上,双手紧紧握着他未输液的右手,试图用自己的温度传递些许力量。
“已抵达G城风景山脉,准备降落。”机长的声音从对讲机传来。
穆小吉点点头,指尖轻轻摩挲着江程煜的手背。
直升机稳稳降落在一片开阔的草地上,正是他提前指定的位置。
舱门打开,医护人员小心翼翼地抬着担架下了飞机,跟着穆小吉朝不远处的山间小竹屋走去。
滕子京派来的武装人员迅速散开,对周围展开细致排查,
很快在竹屋附近布下严密警戒,确保没有任何安全隐患。
穆小吉推开竹屋的门,一股清新的草木气息扑面而来。
刘医生环顾四周,赞叹道:“这里环境真幽静,
确实是养身的好地方,就是生活用品采购怕是不太方便吧?”
穆小吉笑了笑:“这些都不是问题,山里的新鲜食材倒是不少。”
旁边的女护士好奇地问:“穆总,您怎么会选这么个地方带江总休养?”
穆小吉的目光掠过屋内的陈设,语气里带着温柔:
“这里是我后来照着江总小时候住的地方修的,他醒来看见,应该会很开心的。”
另一个护士忍不住惊叹:“哇,江总小时候住的地方这么有诗情画意啊!”
将江程煜安顿到床上,连接好带来的仪器,一切布置妥当后,
穆小吉走到门口,对鲁峰吩咐:“鲁峰,麻烦你送刘医生他们登机返航吧。”
“是,穆总。”鲁峰应声。
刘医生走上前与穆小吉握手道别:“穆总再见,祝江总早日康复。”
穆小吉点点头,目送医护人员跟着鲁峰离开,
直到直升机的轰鸣声渐渐远去,才轻轻带上竹屋的门。
屋内只剩下他和江程煜,窗外是山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穆小吉坐在床边,替江程煜掖了掖被角,低声道:“小魔兽,我们到家了。”
阳光透过竹窗的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一切都像被时光温柔地包裹着,等待着某个苏醒的时刻。
风景如画的竹子小院里,袅袅炊烟升起,好一幅人间仙境。
门口不远处,溪水潺潺流淌,穿过林间石缝,泛起细碎的波光。
穆小吉走出大门口,左右环顾,没看到武装人员的身影,
正有些疑惑,鲁峰快步跑了过来:“穆总,您在找我们?”
穆小吉点点头,从裤兜里掏出一张金卡递过去:
“大家在这里需要食材,你拿着,定期下山采买,喜欢什么就买什么,别亏待了同志们。”
鲁峰连忙把穆小吉的手推了回去:“京爷已经给了我们不少经费,
这卡您收好。需要采买什么,您尽管吩咐。”
穆小吉便掏出一张清单递给他:“那麻烦你按清单买吧,江总需要滋补,辛苦你了。”
“是,穆总。”鲁峰接过清单,转身快步消失在树林尽头。
山间的时光像溪水流淌般安静悠长,转眼又是几日。
穆小吉依旧在厨房里忙碌,砂锅里的鱼肉粥咕嘟作响,
鲜香比前几日更浓郁些——操作也更娴熟了不少。
他换了种山泉水熬煮,想着或许能让江程煜多喝几口;
旁边的药壶里,新一副滋补中药正慢慢熬着,药香与粥香交织,
比往日又添了几分熟稔的暖意,在竹屋里弥漫开来,踏实得像日日升起的朝阳。
主卧里,阳光透过窗棂,在床铺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江程煜的眼睑轻轻颤动,眼皮下的眼珠转动了几下,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竹制屋顶,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草木香——这环境,让他瞬间愣住了。
“这是……”他喃喃自语,心头涌上巨大的困惑,“我……这是……”
他猛地坐起身,胸口却传来剧烈的疼痛,下意识地扶住胸口,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缓了一会儿胸口传来的剧痛感,自言自语:“书灵老者不是说,
我烧毁了小竹屋,没了宿主之地,只能回到肉体吗?”
他揭开被子,扶着床架慢慢起身,浑身虚软无力道:
“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又回到了小竹屋呢?”
他踉跄着脚步走到外间门口,扶着门框缓了好一会儿,
才环顾房间四周:书桌、文房四宝、墙上挂着的画、中央的圆桌、
桌上的茶盏……每一样都和他记忆里的小竹屋一模一样。
轻咳了两声,虚弱的喘息让眼前的一切都显得不那么真实,仿佛置身梦境。
打开房门,院子的结构也和记忆中的小竹屋分毫不差。
他脚步虚浮却带着强烈的探究欲,一步步挪出大门口,来到小溪边。
溪水虽不如记忆中湍急,却同样意境优美。
他扶着一块山石虚弱的坐了下去,细碎的光影在眼底跳跃,一股久违的宁静与安心包裹了他。
细碎的光影里,呈现出穆小吉喜得龙凤胎的喜悦笑容:
“小吉,恭喜你儿女双全。”他低声呢喃,声音轻得像风,
“你的生命里,从此应该不会再有我了。我如今回到了我的世界,
你不用再为我牵挂,知道你活的好好的,我就心满意足了。
从今往后各自安好,互不打扰,你安康,我就安康……”
厨房里,穆小吉幸福地搅动着鱼肉粥,关火笑道:
“嗯,好香啊,味道一定不错。”他盛了一碗,拿着汤勺走向江程煜的房间。
刚到门口,就见房门敞开着,心里猛地一紧,快步冲进里间——床上空空如也。
“哐当”一声,手里的碗掉在地上,碎瓷片混着粥液溅得到处都是。
他顾不上思索,转身朝院子里跑,一边大声喊:“鲁峰!鲁峰!”
鲁峰和周围的武装人员听到急促的呼喊,立刻急匆匆汇集到门口。
“穆总,怎么了?”鲁峰上前问道。
“江总不见了,快去找!”穆小吉的声音带着慌乱。
众人面面相觑,七嘴八舌道:“我们一直严密守着,没看到有人进来或出去啊。”
鲁峰沉吟道:“会不会是江总醒了,自己出去了?”
穆小吉点头,心乱如麻,拨开人群朝河边跑去,一边跑一边喊:“小魔兽!小魔兽!”
鲁峰下令:“快,大家分头找。”
“是…”众人训练有素,在树林里分散开来。
穆小吉通过对江程煜的了解,一路朝着溪边寻找,
果然在大石头旁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江程煜靠着石头,又睡着了,阳光洒在他脸上,安静得像个孩子。
穆小吉悬着的心瞬间落下,快步走过去,蹲下身轻轻唤道:“小魔兽?”
江程煜没有应声,呼吸均匀。
穆小吉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温度正常,这才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将他打横抱起。
怀里的人很轻,穆小吉低头看着他苍白的脸,
眼底满是疼惜:“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还是一点没变,
傻傻的可爱,醒了也不告诉我一声,就知道自己到处吓跑。”
他抱着江程煜往回走,阳光穿过树叶,在两人身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溪水潺潺,仿佛在为这失而复得的重逢,轻声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