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月终究还是被沈芷衣和燕临拉来了尤府。
两人原本就是坐一部马车来的。
燕临和沈玠骑马走在马车前。
与去薛府时两人默不作声的尴尬不同,这会子,沈芷衣眼神闪闪烁烁地看银月,手指头一个劲儿地绕着圈圈,欲言又止。
银月没辙,这个丫头,除了正常的公主脾气,其实并不骄纵,从来不干欺男霸女的事,身为长公主,也算难得了。
只是她们从小就疏远,大约是太后的告诫,沈芷衣总是对她带着戒备。
银月嗤地笑了一声:“来,跟我说,‘谢谢’。不难。”
沈芷衣一愣,红了脸,小声道:“谢谢小姑姑你救了我。”
银月微笑:“举手之劳。”
沈芷衣认真道:“不不不,我想过了,我要是掉下去,就是薛夫人和那个女子那副样子。到时候,我堂堂公主的脸面往哪里搁。如若薛烨还是别的什么男子救我,与我有了肌肤之亲,到时候我还怎么嫁人啊!这可太紧要了!”
银月噗嗤笑了,随后端了几分严肃:“沈芷衣,你可是大乾的长公主,还愁嫁?你就算二嫁三嫁,那些世家公子都挤破头要娶你呢。”
沈芷衣略显忧愁:“但是他们又有几分真心呢,只是看中我的身份地位罢了。小姑姑,咱两是一样的身份,你应该能理解我的。”
“嗯。我理解啊。所以,咱们也不要轻易付出自己的真心就行了。”
“那……”沈芷衣忽然想到了什么,凑近银月贼兮兮道,“小姑姑对燕临是怎么看的?还有谢少师,听说前几日,你邀请他一起乘车回宫,谢少师可是我们京城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啊,他要是钦慕于你,你会怎么办?”
银月抬手敲了沈芷衣的额头一记:“怎么跟你皇兄一样八卦?”
沈芷衣不解:“八卦是什么意思?阴阳八卦?”
“喏,就是那些坐在街巷口无所事事的无业游民,天天只知道掰扯东家长西家短,李家的母猪生了崽,王家的老牛拉了屎,八十岁的张员外又娶了房十八姨太。”
沈芷衣眨巴眨巴眼,忽然哈哈笑:“小姑姑,我现在才发现,你说话好有意思啊!难怪燕临这么喜欢你,说同你在一起,什么都不必顾虑,自由自在,舒心极了!”
“好哇,”银月佯装不悦,“他一口一个地喜欢我,原来只当我是个开心果?明天我给他送一班子优伶去,也省得他时常来骚扰我!”
车子外头“咚”地一声,车帘被猛地掀开了,燕临像只老鼠般钻进来,一下就半跪在银月的面前,握住她的手切切道:“银月,你别听芷衣瞎说!我哪只当你开心果了!不不不,你的确是我的开心果,我只有看到你,才会心花怒放!优伶是什么身份,简直就是亵渎了你!我不许你这么说!”
寂静,振聋发聩的寂静。
“唐突了,我出去了。”燕临面红耳赤地松手,出去了。
银月和沈芷衣面面相觑,捂着嘴笑起来。
燕临在外头抓耳挠腮,沈玠看着他那副滑稽的样子,打趣道:“你这一回回地表忠心,归根到底,有没有同你父亲提过向我小姑姑提亲啊?”
这话一出,燕临顿时吃了憋,他提啊,哪里没提过,每次提,都得被他父亲斥责,说他痴心妄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大长公主那样的身份,又怎么是他能高攀啊!
但是,他知道,父亲只是说给别人听而已,真正的理由,是因为皇上其实一直忌惮着燕家军。如果他娶了银月,加上银月的势力,那么他们燕家也好,银月也罢,就会成为皇上和太后眼里的一根刺。
但是,他绝不会放弃银月,他相信,银月也明白自己的真心。虽然她没正面回应过他,或者不像自己喜欢她那么地喜欢他,但是,据他所知,她没有心上人,在她心里,哪怕自己有那么一点点比别人重要,就可以了。
一行人去了尤家,进门后,下人去通报时,却发现花团锦簇的庭院之中没什么人,急匆匆来迎客的尤夫人说女孩子们有事去了后院。
燕临和沈玠自告奋勇跟着下人去找人,让银月和沈芷衣在庭院的兰亭之中休息一会儿。
尤夫人哪里会想到,两位公主会一道前来。毕竟今天和赏菊宴和薛家重了,论排场和亲疏关系,都时薛家更胜一筹。
尤其是这个大长公主,尤夫人想都不敢想。
“小姑姑,这个还挺好喝,您尝尝。”沈芷衣尝了侍女递上来的茶,遂亲自端了银月的杯子,送到她嘴边。
这丫头,十几年都没和她混熟,今天一上午忽然就这么自来熟了,还真是好哄。
银月低头喝了一口,点点头:“嗯,是不错。”
尤夫人看得目瞪口呆,不是说两位长公主不和已久吗,怎么现在看来,如此地姑侄情深呢。乐阳长公主就是眼角有道疤破了相,否则也是天香国色,而这个天安长公主,是真真挑不出一丝瑕疵来,这样的美人,幸亏是长公主啊。
杂乱的脚步声传来,贵女们从后院赶过来,看起来颇为急促。
以尤家嫡女尤月为首的一众贵女们,面色慌张地近前来,纷纷欠身行礼:“参见大长公主,参见长公主!”
沈芷衣与她们更熟悉些,于是道:“又不是在宫里,大家不用这么拘谨。”
后头,燕临和沈玠也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人,那人就是姜雪宁。
燕临已经拉着姜雪宁兴冲冲过来了,到了银月跟前道:“银月,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姜侍郎家的二姑娘姜雪宁,我在京城的小妹妹!”
姜雪宁有些发愣,看看沈芷衣,又看看银月,似乎陷在回忆里。
但是,周遭有些闺女的窃窃私语开始传过来:
“哇,这就是大长公主啊!好美啊!跟画上似的!”
“长公主眼角的疤怎么还在呢。”
沈芷衣面色一沉,平时还是很介意这个疤的。
她以前之所以疏远银月,这也是一个方面,自卑。
银月比她还小几个月,居然是她小姑姑,而且,她从小就漂亮得不像话,她们一道出现,众人总是拿她们两作比较。
去薛府的人身份比较高,见得多,自然也不会议论她,而现在这些是身份不够,不太能见到沈芷衣的贵女们。
既然沈芷衣现在“归顺”于她了,银月自然得护犊子,她刚张嘴想说话,没想到姜雪宁恰时给她们行礼了:“民女参见两位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