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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三个月,对于名护屋的丰臣政权而言,是一场缓慢而痛苦的凌迟。

一批批增援的战船和护航队派出去,但传来的大多是坏消息。

“我军护航舰队在壹岐海域遭明寇大队福船伏击,损失关船七艘,粮船尽没!”

“九鬼嘉隆大人遣出的清剿舰队搜寻数日,未遇明寇主力,返航途中遭朝鲜水师夜袭,损失小早船十余艘…”

“对马岛粮仓见底,配给减半,军中出现骚动,有足轻抢夺粮米…”

“巨济岛朝军频繁炮击我港口,修缮困难…”

每一个消息都像一记重锤,敲打在丰臣秀吉和所有将领的心上。

他们感觉自己空有力量,却被无形的网紧紧缠住,越挣扎缠得越紧。

明朝联军灵活的“区域拒止”战术发挥得淋漓尽致,倭国的护航成本高到难以承受,而运输效率却低得可怜。

丰臣秀吉的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易怒,在名护屋御殿内,时常能听到他声嘶力竭的咆哮和砸东西的声音。

他痛骂明人狡诈,痛斥水军无能,甚至开始怀疑是否有内部敌人作祟。

到了五月,对马岛的情况已恶化到极点。

九鬼嘉隆发来的求援信字字泣血,描述着岛上饿殍遍野、军心涣散的惨状,并强烈建议要么不惜一切代价发动总决战,要么……考虑撤退。

“撤退?!”丰臣秀吉看到这两个字时,眼睛瞬间赤红,“十几万人,怎么撤?明人的炮舰就堵在门口!这是投降!是奇耻大辱!”

他几乎将信纸撕碎,“九鬼这个懦夫!他辜负了我的信任!”

德川家康再次劝谏:“殿下,如今形势,强令九鬼大人出击,无异于驱羊入虎口。或许……或许应令其固守待援,我等在本土再想办法……”

“想办法?还有什么办法!”丰臣秀吉猛地打断他,声音因绝望而有些扭曲,“本土?本土现在就好吗?宁波的明军像苍蝇一样,时不时就来叮一口!沿海各藩自顾不暇,哪里还能抽出更多的船和人?!”

他说的确是实情。

宁波水师持续的骚扰,虽然单次破坏力不如主力决战,但频繁的警报、港口的破坏、同样让九州乃至濑户内海沿岸的各藩焦头烂额,无力他顾。

丰臣政权的战争潜力,正在被慢慢消耗,随之被消耗的还有他那无上的权威。

最终,面对对马岛即将崩溃的现实和九鬼嘉隆“玉碎”决战的决定,秀吉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知道,这可能是唯一,也是最后的选择了。

他无法接受撤退的耻辱,那就只能接受决战的风险。

他下达了默许的命令,但要求九鬼嘉隆必须取胜,否则“提头来见”。

在这个时候,他只能选择相信自己的总大将,而九鬼嘉隆对于丰臣秀吉来说,值得信任。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名护屋和后来的伏见城都笼罩在一种不祥的寂静中。

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对马方面的消息……

万历十九年六月初,初夏的海风本该带来生机,但对马岛却笼罩在末日般的压抑中。

九鬼嘉隆榨干了对马岛最后一点潜力,集结了所有还能出海的战船,包括尚存的八艘大型安宅船、三十余艘关船、近百艘小早船及各类辅助船只,总计近一百五十艘战船。

这几乎是倭国水军在前线的全部精华。

他深知,此战若败,万事皆休。

庞大的舰队如同绝望的困兽,驶离对马岛港口,扑向茫茫大海,直扑巨济岛,寻求与明朝联军主力决战。

而李成梁等待这一刻已经太久。

通过密集的哨探,他们早已掌握了九鬼嘉隆的动向。

联合舰队主力包括近二十艘巨舰,六十余艘朝鲜板屋船、龟船、挟船等各式战船,总计近百艘主力战舰——早已在预判的决战海域,巨济岛以西的玄界滩严阵以待。

他们占据了上风位,阵型严整,火炮林立。

六月初七,两支代表着这个时代最高水平的海上力量,在玄界滩广阔的海面上相遇了。

晨雾如同轻纱般被海风缓缓扯去,辽阔的海面上,两支庞大的舰队逐渐清晰地映入彼此的眼帘。

空气仿佛凝固,只剩下海浪拍打船身的单调声响和无数船帆被风鼓动的猎猎之音。

明朝联合舰队以“品”字形阵列静候。

前锋是由十艘最精锐的山东福船、巨舰组成的第一阵列,如同移动的钢铁堡垒,侧舷炮窗全部打开,露出黑洞洞的炮口,在晨光下闪烁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李成梁的帅旗在一艘最大的福船上飘扬。

中军及两翼则由朝鲜的板屋船、龟船和挟船填充,龟船低矮坚固的身影如同海龟,板屋船则桅杆高耸,弓箭手和火铳手已然就位。

而对面的倭国舰队,则呈现出一种决死的冲锋阵型。

八艘巨大的安宅船如同浮城,居于中央,成为整个舰队的核心和支柱。

周围是三十余艘关船,以及如同蝗群般密集的近百艘小早船。

九鬼嘉隆的将旗在一艘最大的安宅船上升起。他们的阵列更显紧凑,透着一股破釜沉舟、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

九鬼嘉隆站在船楼上,望着远处严阵以待的明朝舰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藏着一丝孤注一掷的疯狂。

他知道正面硬撼胜算渺茫,但他并非没有后手。

就在昨夜,他已秘密派遣心腹大将,率领五艘速度最快的关船,搭载着三千名最精锐、最悍勇的萨摩武士,借着夜色的掩护,远远绕开了预定的主战场区域,向着朝鲜本土西南部一处防守相对薄弱的滩头驶去。

他们的任务不是参与海战,而是在决战之时,强行登陆朝鲜本土!

这三千人,是他埋下的一颗钉子,一把尖刀,无论海战胜负如何,都要在朝鲜身上撕开一道血口,为日后可能的谈判,或者最不济,为对马岛的溃兵争取一丝喘息之机,留下一个桥头堡……

“全军!进攻!”九鬼嘉隆猛地拔出太刀,向前挥去!

“板载!”震天的咆哮从倭国舰队中爆发出来,压抑的绝望化作了疯狂的进攻欲望。

庞大的舰队如同离弦之箭,鼓足风帆,桨橹齐动,向着明朝联军的阵列发起了亡命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