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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翊钧闻言,缓步走回御座旁,指尖摩挲着扶手边缘的龙纹,忽的开口:“你既这般急着推进,心中想必已有了初步的章程,说说吧。”

“是。”申时行直起身,语速不急不缓,将谋划许久的思路一一铺开。

“陛下还记得万历十九年,朝鲜使臣金正三入京之事吗?彼时臣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如今朝鲜,虽然金正三势力庞大,但并非没有对手,旧时的宗室勋贵念着李氏王室的旧恩,只怕内附的事情,一旦泄露到了朝鲜国内,不少大臣会以‘保国祚’为由,朝金正三发难。”

“不过,金正三颇有能力,只需陛下,给李成梁一道旨意,让其支持金正三,他便可以,将所有的阻碍,一扫而空……”

朱翊钧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说。

“臣已派人传信给金正三,让他开始动手,扫清国内阻碍后,便是让他牵头,分三次派遣使臣来大明‘求附’——”

“每一次来,陛下都需当众拒绝,摆出‘大明不夺小国疆土’的姿态。这般三次往复,既显我大明的仁厚,也能压下朝鲜国内的非议,待年底之前,便能顺理成章敲定此事。”

“敲定之后呢?”朱翊钧追问,眼底多了几分兴致。

“待内附之事定了,便将朝鲜改名为‘朝阳省’,取‘面朝大明,永沐圣恩’之意。”申时行声音清晰。

“金正三献土有功,可任朝阳省左布政使,掌一省民政,右布政使则由我大明选派得力官员担任,一来能协助理事,二来也能确保政令与朝廷统一。”

“至于朝鲜原有的八道,可直接改为八府,府尹、同知等职,一半从大明官员中调任,一半从朝鲜归附的贤能中选拔,既安民心,也防异心……”

说到军事,他语气更显郑重:“眼下李成梁正率部驻守朝鲜,倭国战事未平,他需先稳住局势。待倭患彻底了结,再论调遣之事不迟。”

看来,李成梁的存在,在申时行看来,确实是一个不稳定因素,

朱翊钧沉默片刻,忽然摇了摇头:“不行,李成梁不能调回京城。”

申时行微怔,抬眼看向御座上的帝王。

朱翊钧语气平淡,却透着洞察人心的锐利:“朕知道你心中的忧虑,从前朕也担心他拥兵自重,可如今朝鲜成了朝阳省,他在那里反倒成了最稳妥的人选。”

“他熟悉朝鲜的风土人情,也镇得住那些军队与旧臣,留在朝阳省,比调回京城更有用,更何况,倭国之战,短时间也解决不了,这事,朕意已决。”

“臣遵旨。”

对于这个问题,申时行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朱翊钧又与他细聊了许久,从朝阳省的赋税定额,到如何安抚朝鲜百姓,从选派官员的标准,到如何将大明的律法与朝鲜旧俗融合。

殿内的檀香燃了又换,日头渐渐西斜,一份关于接纳朝阳省的详尽章程,终于在两人的对谈中愈发清晰……

申时行离开文华殿后,并未回府休息,而是径直回到了内阁值房。

他知道,陛下虽然拍了板,但将陛下的意图转化为可执行的国策,并让整个官僚机器运转起来,才是接下来更艰难的工作。

他立刻召集了其余几位阁臣以及相关部院的堂官。

内阁公廨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几位阁臣和六部九卿的重要官员分坐两侧,目光大多聚焦在首辅申时行身上,眼神复杂,尤其是礼部尚书王家屏,脸色铁青,几乎不与申时行对视。

申时行仿佛没有看到那些异样的目光,他面色平静地传达了陛下“原则上同意斟酌朝鲜内附之请,着内阁会同各部详议章程”的旨意。

随即,他拿出了一份自己早已草拟好的初步方案大纲,正是方才与皇帝商议的框架。

这份大纲一公布,立刻在内阁引起了轩然大波。

“什么?改名‘朝阳省’?设左右布政使?这……这岂不是将朝鲜与我内地行省等同视之?太快了!太急了!”

“阁老,此事关乎国体,岂能如此仓促?是否应先派重臣前往朝鲜勘察情势,安抚人心,再徐徐图之?”

“如此大刀阔斧改革,朝鲜旧臣如何安置?其国内若生变乱,谁来负责?”

反对声此起彼伏,主要集中在“过快过急”、“有失稳妥”上……

王家屏终于忍不住,猛地站起身,声音因愤怒而颤抖:“申阁老下官请问,这究竟是陛下的意思,还是您一人的意思?!文华殿上,您那般……那般举动,强行逼迫陛下表态,如今又拿出如此激进的章程,您究竟要将我大明引向何方……”

“下官坚决反对此议!”

“礼部绝不会在此等草率的章程上副署!”

申时行面对指责,并未动怒,只是抬起眼皮,淡淡地看了王家屏一眼,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王尚书,慎言。陛下旨意清晰,令我等详议章程。”

“老夫所拟,不过是一个供诸公商讨的框架,何来‘一人之意’?至于文华殿上,老夫确有失仪之处,陛下已自有圣断,不劳王尚书一再置喙。”

“如今你我身为臣子,当务之急是如何办好陛下交办的差事,而非在此纠缠细枝末节,妄测圣意……”

他顿了顿,语气转冷:“若王尚书觉得此事难以与本官共事,或觉得礼部无法在此章程上副署,也罢。”

“此事关乎军政、财政、吏治,还真的没有什么邦交,王尚书可自便。内阁会会同吏、户、兵、工等部先行商议……”

没有你礼部参与,这事也能推下去!

这是赤裸裸的权力碾压……金字塔的最初生态……

王家屏气得浑身发抖,脸涨得通红。他指着申时行,“你……你……”

最终猛地一甩袖子,厉声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如此悖逆祖制、罔顾礼法之事,我王家屏羞于为伍……”

“你们议吧!本官告退!”

说完,他竟然真的转身,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去……

这可是大明朝除了御前会议之外,规格最高的议事会了,他用这种极端缺席的方式,表达着自己最后的、无力的抗议……

内阁公廨内一片死寂。

申时行看着王家屏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神色,但随即恢复平静。

他环视剩下沉默不语的众人,缓缓道:“王尚书心系礼法,其情可悯。然,国事为重,我等继续。方才诸公所虑,皆有道理,可逐一记下,在此框架内细细斟酌补充,务求稳妥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