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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翊钧听着太子的回禀,脸上那古井无波的神情似乎缓和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

他抬起眼,目光在太子略显紧绷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并未深究那“心思活络”、“恐生事端”背后更具体的细节。

实际上,太子对自己身边的摸排工作,做的还是非常不错的。

早几年前,朱翊钧在太子身边的耳目,都已经被发现了,发现之后,也不声张,就这样用着。

说到魏忠贤这,那也简单。

人非草木,孰能无心?

更何况是魏忠贤那等钻营之辈。

得知“皇帝病重”,若毫无动作,那才叫奇怪。

太子并未将此次自己离京的真正缘由透露给魏忠贤,这便守住了最关键的底线。

他这儿子啊确实是……稳如老狗,可得一句666…………

“嗯。” 朱翊钧淡淡地应了一声,算是将魏忠贤这一页揭过。

他将那本厚厚的奏册往旁边推了推,身体微微向后靠了靠,倚在御座的软垫上,眉宇间的锐利似乎也收敛了几分,流露出些许属于父亲的神色。

“这三个月,你做得不错。” 朱翊钧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少了方才那份无形的压力:“朝中诸事繁杂,尤其是百官忧心朕之‘病情’,多有躁动,你能稳住局面,未出大乱,朕心甚慰。”

这简短的肯定,让朱常澍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一股暖流涌上心头,他连忙躬身:“儿臣惶恐,皆是依循父皇平日教诲,恪守本分,不敢有丝毫懈怠。幸得祖宗庇佑,父皇洪福,方能勉强维持。”

朱翊钧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过谦。

随后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加随意,如同寻常人家拉家常一般:“说起来,朕这次出去,虽有些疲惫,但也见了些风土人情,颇有感触。由校那孩子,也长大了不少,一路所见所闻,对他应是裨益良多。”

提到皇长孙,朱常澍的脸上也自然流露出一丝身为长辈的关切与欣慰:“大侄子能得父皇亲自带在身边教诲,是他的福分。儿臣见他归来,确比往日更加沉稳了些。雏鹰终要离巢,让他早些见识天地广阔,是好事。”

朱翊钧微微颔首,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目光柔和了些许:“说起孩子……朕记得,由栋那孩子,今年也该有五岁了吧?”

朱由栋,太子的嫡长子。

国运的改变,从子嗣也能看出来。

太子与太子妃,在这数年中又生下了一子一女,现在的朱常澍有两个嫡子,一个嫡女,并且,身体状况也都不错。

“回父皇,由栋已经七岁了。”朱常澍丝毫没有给自己的父皇在这个问题上,留面子,直接就是开口纠正了。

当然,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朱常澍心中多少有些不乐意。

以前都是儿子,你就偏袒疼爱老大,现在到了孙子辈,你还那般喜爱长孙 ,这让自己到哪说理去。

当然,虽然心中有些生气,虽然直接反驳了,不过,朱常澍的脸色还是极为恭顺:“顽皮得很,整日里在东宫跑来跑去,片刻不得安宁。如今已开始跟着师傅认三字经、千字文,虽还懵懂,却也能背上几句了。”

“哦?已经开始念书了?” 朱翊钧眼中闪过一丝兴趣:“这孩子,朕记得周岁抓周时,一把就抓住了朕的玉佩和一支小狼毫,当时朕还说他将来或是个文武双全的料子。”

这些年,朱翊钧可是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自己大孙子身上,对于自己的嫡孙,倒是关注的少了,现在说错了年龄,他也没有丝毫尴尬,直接开始了下一个话题。

“父皇记得清楚。这孩子性子是活泼了些,但也还算伶俐。”

朱翊钧沉吟片刻,看着太子,语气温和地说道:“明日朝会之后,若无他事,便带由栋去坤宁宫一趟吧。朕也有些时日未曾好好看看他了,正好考考他。”

“是,父皇。只是这孩子顽劣,若有失仪之处,还望父皇勿怪。”

“无妨,孩童天性罢了。你去忙吧。”

“儿臣遵旨,儿臣告退。” 朱常澍再次行礼,而后退出了乾清宫。

朱常澍退出乾清宫,转身踏入秋日略显清冷的宫道。

方才殿中那份刻意维持的恭顺与平静,如同潮水般迅速从他脸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力压抑却仍从眉梢眼角透出的委屈与不忿……他脚步不自觉地加快,袍袖下的手微微攥紧。耳畔似乎还回响着父皇那句轻描淡写的“朕记得,由栋那孩子,今年也该有五岁了吧?”

五岁?!

太子的嫡长子,堂堂皇太孙,在其皇祖父口中,竟然被生生“缩水”了两岁!

朱常澍心中雪亮,这微小的错漏,恰恰折射出父皇心中那架无形的、关乎宠爱与关注的天平,倾斜得何其明显!

朱由校,他的大侄子,父皇的长孙。

自那孩子出生起,几乎就承载了父皇大半的隔代亲情与期许。

亲自过问起居,时常带在身边教导,这次更是长达三个月的微服南巡,形影不离。

他越想越气闷,脚下生风,便回到了东宫。

刚踏入殿门,就听到一阵欢快的叫嚷和器物轻微的碰撞声从偏殿传来,中间还夹杂着宫女们压低的、带着笑意的劝阻:“殿下,慢点跑!”

“小心别摔了!”

朱常澍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表情,朝着声音来源走去。

偏殿里,一片“狼藉”。

几个锦缎缝制的彩色布球滚得到处都是,一个精巧的柚木小马车翻倒在地,轮子还在空转。

而事件的中心,一个穿着杏黄色小锦袍、头上用红绳扎着两个小揪揪的男孩,正举着一柄比他手臂长不了多少的木剑,追着一个滚动的布球,嘴里还“嘿哈”有声,模仿着将军冲杀的样子。

这孩子脸蛋红扑扑的,额头冒着细汗,一双眼睛又黑又亮,灵动非凡,正是七岁的皇太孙朱由栋。

“由栋!” 朱常澍唤了一声,声音里还带着一丝未散尽的郁气。

朱由栋闻声停下,转头看到父亲,立刻丢了木剑,像只小雀儿一样扑了过来,抱住朱常澍的腿,仰着脸,脆生生地喊道:“爹爹,你回来了,你看我的新剑,是王伴伴给我做的!”

他口中的王伴伴是东宫一个手巧的老太监。

看着儿子灿烂无邪的笑脸,朱常澍心头的阴霾被驱散了些许:“又调皮了?一身汗。课业可做完了?”

朱由栋眼珠转了转,明显有些心虚,但很快又理直气壮起来:“练完字了!师傅夸我写得好!爹爹,我方才在演岳大将军破阵呢!”

“你啊。” 朱常澍无奈地笑了笑,替他擦擦汗,想起父皇的吩咐,便说道:“明日朝会后,随为父去坤宁宫,你皇爷爷想见见你,考考你学问。”

原本以为儿子会雀跃,毕竟能见到威严的皇祖父,对宫中孩童来说通常是件带着敬畏与好奇的“大事”。

不料,朱由栋闻言,小嘴却微微撅了起来,刚才的兴奋劲儿肉眼可见地消退了不少,小声嘟囔道:“去皇爷爷那儿啊……又得规规矩矩的,不好玩……皇爷爷都不怎么跟我说话,就喜欢坐在那里吓人,还考人,答不出来多丢脸……我不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