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了,那位魔尊应该没什么恶趣味去找凡人的麻烦,自然也没空来找你们的麻烦,下次再遇见当作没看见避开就好。)
(别呀师兄,再和我多聊两句吧。)
云绾面上装作认真听师兄训诫的模样,实际上在传音里撒泼打滚。
(假正经,和谁吵架拿师兄我当幌子吧。)
鹤观砚那边停顿了一下,云绾零星听见几个字眼像是又翻开了一本公务。
(我没有。)
(没有什么?)
(没有拿师兄当幌子。)
(那就是和人吵架了。)
鹤观砚做出总结。
云绾没搭腔。
(上元节快到了,凡间会很热闹。各式的灯早半个月就会挂上,入了夜也是流光溢彩。爆竹都留着正月初一用,但耐不住有淘气的小孩会从大人的严防死守里偷出一两个来,三三两两凑在一起那爆竹的数量就很可观了。
有时是在下午,有时是在深夜,总归是待你好不容易放松身心准备享受难得的清净之时。那噼里啪啦的声音便突然从犄角旮旯里爆出来,伴随着一阵嬉笑,有点烦人但的的确确会让人想起飘着烟火气的年夜。)
鹤观砚的声音缓缓,似是潺潺却永不会断裂的溪流,
(去看看吧,很有意思的。)
他好像是笑了一下。
云绾偏头透过窗户看向半遮半掩的天幕。
太阳已经落山,唯有橙黄的余晖片片残留,在深色的天空里破开一小片空地铺撒浅淡的天蓝。热量没能从层层天空坠落,大地仍旧不可逆地陷入冰凉的夜。柔柔的火光融化了黑暗,在雕花窗户上印上一团团暖色的光晕。
她听见有人在说话,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混杂着桂花的残香和朦胧的犬吠。叮叮当当的声音不再来源于她身上精巧的饰品,或许是小摊上物品的来回拉扯,又或许是木门后锅铲相撞。
(鹤师兄。)
一贯清冽的声音里带了点微末的鼻音,和她相处许久的鹤观砚知道这代表着某人心情的轻微变化。
(嗯?)
他的回答很简洁,语气里掺着点故意模仿的鼻音。
学我说话。
云绾只恨鹤观砚本人没在她面前,不然她非得往这人的茶水里掺哑药不可。
(你就一点不担心我们完不成任务吗?居然还撺掇着我们出去玩。)
他这回笑得很明显,
(那就完不成吧,没人规定五宗亲传一定要无所不能。不过嘛,一群灰溜溜的小耗子,想想都有趣。)
黑心肝的坏鸟。
(那万一又有人死掉了呢?因为我们没能及时阻止凶手而白白丧命,那怎么办呢。)
朝花宗对凡间的态度可见一斑,那聆风宗呢,
(该被怨恨的,该被千夫所指的只有凶手。)
鹤观砚绕过了她想问的东西。
云绾没有接话,她知道比起成为可靠的修士鹤观砚更希望他们的童年能灿烂无忧。
但她的童年早就结束了。
(好吧,如果这件事发生在修真界那么你们处理不当会受到惩罚。但如果是在凡间,只要你们尽力了就足够,没有人会用这件事来苛责你们。)
(城池向五宗献上忠诚,所以五宗有了保护和监督的责任。但凡间不是,他们只忠诚于他们国家的帝王,相应的五宗也不愿插手干预。)
(理解得很对,是不是和你想的行侠仗义济世救民很不一样。)
(那些从凡间来的弟子呢,五宗也会做要求吗?)
云绾想起身后压她椅子的人,他是从南镜国来的,如果他的家乡遭遇危机他不可能不管,也不可能完全不受影响。
(五宗不做要求,他们愿意便可回去。正是因为修真界吸纳了凡间有天赋的人,所以五宗的部分任务在凡间执行。当凡间出现当地修士不能完成的任务时五宗亦会派遣更高修为的修士前来处理,你可以看作一种等价交换。
只是近年来许多弟子反映在凡间执行任务会受到官府的监视甚至阻挠,这种等价交换也渐渐变得浮于表面。任务也从一开始的高修为修士逐渐放低到赤橙两阶,说起来当年还有长老前往各国学院讲课呢,只可惜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了。)
(这次的凡间任务······)
云绾顿了顿,
(其实和玉面村任务并无不同对吗?)
(我们从来不派遣相同性质的历练。)
鹤观砚耐心纠正,
(你悟到了什么,什么就是这次的目的。)
(好随意。)
(悟道本就不可预测不可强求,还有更随意的呢。好了,我要去上课不能陪你玩了,遇事找你竹笑师兄听见了吗?)
(哦。)
云绾闷闷应了一声。
千里传音结束一抬头所有人都看向她。
“看什么看,没见过千里传音吗?”
“只是好奇是什么石破天惊的大消息能把我们处变不惊从容不迫的云妹妹给吓到。”
纪绍钦学着沈鸣蝉喊妹妹,得到了云、沈二人的白眼。
“你也想被喊纪姐姐?”
“那还是算了,你们有沈灼一个姐妹就够了。”
纪绍钦认怂的速度可比沈灼快多了。
“纪绍钦,你得罪不起她们俩就来得罪我是吧。”
谁都没猜到一开始就格外刻薄到现在也依旧刻薄的沈灼会成为五宗亲传的食物链底端。
“哎呦,沈妹妹······”
“滚。”
纪绍钦话还没说完就被骂了。
木清辞懒得管自家师弟和别家师弟的爱恨情仇,她对云绾这边更感兴趣。
“绾绾怎么回事?”
云绾把魔尊的事情说了出来,众人的注意力瞬间从聆风宗亲传落到另一个聆风宗亲传身上。
“这运气,在魔尊手下跑掉这事说出去都能在修真界横着走。”
木清辞叹为观止。
“魔尊的修为是不是和宗主差不多了?”
柳芜絮试图找到一个参照标准。
“不止吧,不然魔族怎么可能那么嚣张。”
雾绡将视线投向方渚兮,他管宗内大大小小的事务,对这些消息应该更灵通才是。
“魔尊估计有紫阶了,阿月能在她眼皮子底下跑掉的确是个奇迹。”
方渚兮托着下巴望着他们笑。
月魄:······
“我都说了她没有想杀我的想法,不然运气再好也没用。”
容览秋听不进去,搓了搓手试图偷师学艺,
“哥,咱有没有什么提升运气的秘诀啊?”
“你不如直接问占卜能不能用来赌博。”
桐澈捏着栗子尾巴给她提建议。
“直接带着进赌场更方便吧。”
白藏认真思考。
“可以让他算,算完直接告诉你答案。”
盛晏清同款认真脸。
“不愧是剑宗的人。”
孔淑发出莫名的感慨,
“真是一点弯路都不想走。”
月魄:你们有病吧。
难得看月魄吃瘪,云绾本来也想跟着笑话两句,躺下时忽地觉察到身后人的不安。
“我一会再替他仔细查查。”
她想了想,没有回头只是拉了拉洛槿白的衣袖。
洛槿白没有说话只是将手轻轻搭在她肩上。
一场没头没尾的吵架以一句同样没头没尾的话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