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亚男在一旁听得脸色发白,像纸一样没有血色。
她的双手紧紧攥着衣角,布料被她捏得皱成一团,指节都泛了白。
她知道李凤银的脾气,再闹下去,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她连忙上前,轻轻拽着李凤银的胳膊,声音小小的,带着点哀求:“妈,你别骂了,她们是我同学,平时对我挺好的…… 上次我感冒,青靡姐还帮我带药呢……”
可李凤银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
她被王亚男拽得烦了,猛地回头,手扬起来,“啪” 的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在安静的宿舍里炸开,像鞭子抽在人身上,格外刺耳。
“赔钱货,给老娘滚!” 李凤银指着王亚男的鼻子骂,眼神里满是嫌恶,唾沫星子喷了王亚男一脸,“就知道帮着外人的贱货,我当初怎么没把你溺死在尿桶里!养你这么大,你胳膊肘往外拐,早知道当初就该把你扔在路边喂狗!”
王亚男被打得偏过头,脸颊上瞬间浮现出五道红指印,像五条丑陋的虫子爬在脸上。
她咬着嘴唇,牙齿几乎要把嘴唇咬破,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眼泪在她的眼眶里打转,像要溢出来,可她不敢哭 —— 她知道,只要她一哭,李凤银会打得更狠。
小时候,她只是因为打碎了一个碗,就被李凤银用鸡毛掸子打了一顿,哭了之后,又被锁在柴房里饿了一天。
她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日子。
李凤银总说她是 “赔钱货”,事事都要让着弟弟王强 —— 家里的鸡蛋,王强能吃两个,她一个都没有;
新做的衣服,先给王强穿,她只能穿王强穿剩下的、打补丁的旧衣服;
就连过年,王强能拿到五块钱的压岁钱,她只能帮着李凤银扫地、洗碗,连块糖都得不到。
她以为自己天生就该这样,以为自己不配被人爱。
可今天,在同学面前被这样打骂,她还是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扒了衣服扔在雪地里,羞耻又痛苦。
孙凤英本来还在门口平复心情,看到这一幕,心头猛地一紧,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疼得她差点喘不过气。
她再也忍不住,三两步就冲了过去,一把把王亚男拉到自己身后护着,动作快得连陆建国都没反应过来。
她的蓝布包从肩上滑下来,掉在地上,包里的东西撒了出来 —— 有一张泛黄的照片,还有一个装着干粮的布袋子。
孙凤英看着王亚男脸颊上的红印,心疼得不行,声音都有些发颤:“姑娘,你的脸没事吧?疼不疼?”
她伸出手,想摸一摸王亚男的脸颊,可又怕碰疼她,手在半空中停了下来。
她转头看向李凤银,眼神里满是愤怒和不解:“她…… 她是你女儿?做母亲的,怎么能下手这么重呢?哪有这么打自己女儿的?”
孙凤英心里其实已经有六成把握,眼前这个乖顺的女孩就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可没有确凿证据之前,她不敢冒然相认 —— 她怕自己认错人,空欢喜一场;更怕吓到这个看起来就受过不少委屈的孩子。
她能看出来,这孩子的眼神里藏着太多的怯懦,像只被吓坏的小兔子,稍微一点动静就会发抖。
她想起自己的女儿,如果还在,会不会也这样胆小,会不会也受这样的苦?一想到这里,她的心就像被刀割一样疼。
林云清这时候才想起,方才吴老师带进来的两个人还站在门口,被留在这儿半天了。
她刚才光顾着跟苏青靡说话,把这两位忘了,心里有点愧疚。
她赶紧从床上下来,伸手理了理自己的衣服 —— 那是件浅蓝色的的确良衬衫,是她妈托人从海市带回来的,海市的的确良料子比京都的好,又软又挺,她平时很爱惜,连洗的时候都不敢用硬肥皂。
她走到陆建国夫妇面前,脸上露出点歉意的笑容,语气客气:“叔叔阿姨,实在不好意思,刚才光顾着说话,把你们忘了。
你们是吴老师的朋友吗?我刚才听那个被带走的陆宝珠叫你们‘爸妈’,你们是来这儿找人的?找女儿?”
苏青靡正好从床底下的铁皮柜子里拿出一个牛皮纸档案袋。
柜子有点矮,她弯腰的时候,头发垂了下来,遮住了她的脸。她把档案袋拿出来,直起身,用手把头发别到耳后,然后走到陆建国面前,把档案袋递了过去。
档案袋上印着 “京都军区研究所” 的黑色字样,边角有些磨损,显然是被人反复翻看了好几次。
袋子的封口处贴着一张纸条,上面是苏青靡的签名,字迹工整有力,不像女孩子的字。“陆建国同志、孙凤英同志是吧?我叫苏青靡。”
苏青靡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这里面的东西,应该能帮到你们。”
陆建国接过档案袋,手指触到粗糙的牛皮纸,心里满是疑惑。
他记得 “苏青靡” 这个名字 —— 上个月,他和孙凤英在黄沙镇找女儿的时候,遇到过一个自称是苏青靡朋友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叫老张,是黄沙镇公安局的一个公安,当时天快黑了,老张看到他们在路边啃干馒头,就给他们递了瓶热水,还说他有个朋友在京都搞科研,叫苏青靡,说不定能帮他们查线索。
当时他还以为老张是随口安慰他们,没敢多问,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见到苏青靡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