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回一小时前。
西南,香格里拉国际酒店宴会厅。
水晶吊灯将宴会厅照得如同白昼,东南亚商会的酒会正进行到高潮。
丝绒地毯上人影交错,香槟杯碰撞的脆响混着各国语言的寒暄,赵麟泰端着酒杯正与马来西亚籍富商谈笑,腕间百达翡丽的指针刚划过八点,裤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 来电显示上 “爷爷” 两个字,让他瞬间收敛起笑容。
“失陪片刻。”
他冲面前之人颔首致歉,指尖捏着酒杯快步穿过人群,酒液晃出细碎的涟漪也顾不上擦。
刚推开宴会厅厚重的雕花木门,晚风裹着泳池边的水汽扑面而来,他立刻划开屏幕按下接听键,语气不自觉软了三分:“爷爷,您晚饭吃了吗?”
“嗯,吃过了。” 电话那头的赵老爷子声音像浸了三十年的老普洱,沉得听不出情绪,“麟泰啊,你还在西南?这会儿忙什么呢?”
赵麟泰靠在廊柱上,目光扫过远处灯火通明的宴会厅,那里的喧闹像隔了层玻璃:“还在呢。几个东南亚商界的朋友办酒会,来的都是圈子里的人,我过来混个脸熟,多攒点人脉。”
“哦。” 老爷子的声音顿了顿,显然对酒会没兴趣,话头转得干脆,“魔都那边的事,你听说了?”
赵麟泰指尖一紧,杯沿抵着下唇愣了半秒。他这阵子全扑在西南,魔都的事早交给王律师了:“什么事?我没顾上关注,那边生意都托给王律师了。”
“也不是多大的事。” 老爷子慢悠悠的,“刚看新闻联播,魔都抓了个潜逃十年的杀人犯,动静大得很 —— 安全局、公安、特警支队三个部门一起上。你也知道,能上新闻联播的事,没一件简单的。我寻思着打个电话问问,也提醒你,一个人在外别大意。”
“安全局?”
赵麟泰心里猛地一沉,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什么样的杀人犯能惊动安全局!难不成,又是鸿门的人?
想到这,赵麟泰立刻追问:“爷爷,新闻里提没提那杀人犯叫什么名字?”
“哈哈,哪能提名字?杀人犯也有隐私权,新闻联播哪会瞎报。” 老爷子笑了声,话锋却突然转了,“不过前几天跟院里老伙计下棋,听他们说,老叶家那孙女 —— 叶倾城,是不是从部队调到魔都安全局了?你在魔都的时候,没遇着她?”
“叶倾城我倒没见着。” 赵麟泰回忆了下,“但她弟弟叶子铭,我去魔都的飞机上碰到了,还一起吃了顿饭。”
“是嘛。” 老爷子的声音里多了点笑意,“子铭那小子不在京城陪着老叶,去魔都做什么?”
“呵,他说跟朋友做生意。” 赵麟泰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是不屑,“几个人组了个超跑俱乐部,倒挺有实力。不过我看,子铭也就是玩票。”
“唉,你们同辈这些小子,还不如个女娃有出息。” 老爷子叹了口气,声音沉了沉,“依我看,这次抓着那杀人犯,说不定就是叶家那女娃的功劳。”
“爷爷,您这思维,未免也太跳跃了吧?” 赵麟泰见爷爷又要拿自己跟叶倾城去比较,便忍不住反驳,“那凶杀案子是归人公安管的,就算破了案,抓到人,那也是公安的功劳,怎么能算到她叶倾城头上?”
“你啊,还是太年轻。” 赵老爷子的声音里满是恨铁不成钢,“那功劳要是真归公安,新闻里为啥把安全局放第一个提?”
听自己爷爷这么说,赵麟泰心中的疑虑更甚,难不成,被抓的,真的是鸿门的人?
想到此处,赵麟泰蹙眉附和道:“呃,您老这么一说,好像真有点那个意思。”
“呵,什么叫真有点那个意思啊。十有八九就是这样的。”说完,赵老爷子意犹未尽的继续讲述着他对于这件事的看法。
“什么叫有点?十有八九就是这样。” 老爷子哼了声,继续道,“老叶这是要把孙女往政界推呢。把人从部队调去安全局,不拿出点像样的成绩,怎么往上走?在部队有能力、立过功又怎样?想往政界走,必须得有硬成绩。那潜逃十年的案子,不正是最好的成绩?”
顿了顿,老爷子的声音里多了点失望:“跟你说这些你也不在意。我看啊,咱们赵家到你这一代,是彻底跟政治无缘了。算了,不说这个。”
赵老爷子越说越来气,便准备结束通话,临了又放心不下自己这孙子,叮嘱道:“西南不比京城,地处边境,晚上不安全。酒会结束就早点回酒店,别在外面瞎晃。”
“哎哟,知道了爷爷,您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有分寸的。” 赵麟泰嘴上应着,心里却犯起了嘀咕。
“希望你真有分寸。” 老爷子的声音软了些,“你现在做的生意我不懂,自己多留心。在龙国还好说,跟国外商人打交道,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那些洋人,肚子里的坏水多着呢。”
“爷爷您就放心,我不坑他们就不错了。” 赵麟泰语气里带着傲,“能坑我赵麟泰的,估计还没生出来呢。”
“你啊,别太托大。”
“知道了爷爷,您早点休息。等我忙完西南的事,就回京城看您。”
““好,我等你。”
电话里传来忙音,赵麟泰握着手机站在廊下。晚风卷着泳池边的花香吹过来,他却半分心思都没有,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滑动,点开了今天的新闻联播回放。
等看完最后那段插播的新闻,赵麟泰彻底坐不住了。
返回宴会厅,与自己相识的几位富商打过招呼后,便匆匆返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进入房间,赵麟泰立刻拨通了王明的电话。
“老板,我是王明。” 电话刚接通,王明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讨好。
“魔都最近出什么大事了?” 赵麟泰的声音压得很低,却藏不住急促。
王明早摸透了赵麟泰的脾气,知道他这么问肯定是听到了风声,不敢有半分隐瞒,立刻将今天安全局过来询问张敏的事一五一十的汇报给了赵麟泰。
“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汇报?”
赵麟泰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像淬了冰。王明能清晰地听到他语气里的怒意,吓得心都揪紧了。
“老板,实在抱歉!” 王明连忙解释,声音都在抖,“今天事情太多,一时间就忘了。而且张敏是港岛褚氏投资的人,接替她的人今天已经到了,我以为跟咱们没什么关系,就没第一时间汇报……”
“行了,别解释了。” 赵麟泰没再纠结追责,追问关键信息,“今天安全局过去询问的人,叫什么名字?”
“证件上姓叶,具体名字我没看清……” 王明的声音越来越小,底气不足。
“姓叶?安全局的?”
赵麟泰心里咯噔一下,喃喃自语:“难道,真的是叶倾城?”
“对对对!” 王明突然想起什么,连忙补充,声音都拔高了些,“我记起来,那位警官就是叫叶倾城!”
“行了,我知道了。” 赵麟泰揉了揉发胀的眉心,又问,“你刚才说褚氏派了新人过来?”
“对,叫董玉栋。” 王明连忙回话,“他说自己是褚氏投资褚老板的秘书,跟张敏级别一样。这次过来是为了股权转移的事,褚氏还准备让他出任魔都这边的负责人。”
“鸿泰建筑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我临下班去见了下周乾。” 王明的声音稳了些,“他说市里明天开会议,针对鸿泰建筑网上舆论的调查,应该能出结果。我侧面问了下,市里对鸿泰的态度还挺积极 —— 毕竟鸿泰换了东家,涉及税收、就业,还有一堆在建项目,市里不会一直拖着。”
“嗯,鸿泰的事尽快处理干净。” 赵麟泰的声音沉了沉,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记住,我们的目的是赚钱,不是接着经营鸿泰建筑。”
“明白!老板您放心,我肯定尽快办!”
“好,有情况随时汇报。”
赵麟泰挂断电话,靠在真皮沙发上,脸色阴得能滴出水来。
张敏死了?褚卫民竟然一点消息都没透露!
难道褚卫民知道了什么?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爬,他握着手机犹豫了片刻,还是拨通了褚卫民的电话。
电话响了五六声,没人接。直到打第二遍,褚卫民才慢悠悠地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的声音裹着浓重的酒气,含糊不清:“喂?赵公子?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褚老板这是喝多了?” 赵麟泰的语气带着试探,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沙发扶手。
“哈哈哈,闲来无事,跟几个朋友喝了几杯。” 褚卫民的笑声里满是醉意,听起来没什么防备。
“呵,褚老板倒是有雅兴。” 赵麟泰的声音冷了下来,像冰锥子扎人,“您手底下的人都死了,还有心思喝酒?”
电话那头瞬间没了声音。
褚卫民皱着眉,心里飞快盘算:赵麟泰这是在试探?还是真知道了什么?
他压下心头的慌乱,继续装醉,语气迷茫:“谁?谁死了?我怎么听不懂你说的话?”
“褚老板,咱们之间就别装了。” 赵麟泰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是嘲讽,“你不是已经派新人去接手魔都的事了吗?那位叫董玉栋的,没跟你汇报情况?”
“哦…… 你说张敏啊。” 褚卫民的声音叹了口气,带着点刻意的惋惜,“是挺可惜的。不过她死了,对咱们俩都好,至少生意上的事不会受影响,赵公子你说对吧?”
“话是这么说,但我总觉得这事不太对劲。” 赵麟泰的语气里满是疑虑。
“赵公子你想多了。” 褚卫民的声音顿了顿,又添了句,像在安抚,“实不相瞒,我明天就去魔都。要是真有不对劲的地方,我能这么放心过去吗?”
“哦?褚老板要去魔都?是为了鸿泰建筑的事?” 赵麟泰抓住重点,追问。
“咳,鸿泰的事早就板上钉钉了。” 褚卫民笑了声,语气轻松,“等合约期一到,股权自然到手。是高盛投资的史密斯先生要来龙国,邀请我一起。赵公子不是一直想见史密斯先生吗?不如趁此机会,我给你们搭个线?”
“那自然是求之不得。” 赵麟泰的语气缓和了些,“不过我在西南还有点事没处理完,等忙完了再联系褚老板。希望史密斯先生能在龙国多待几天。”
“放心,我见到史密斯先生肯定跟他说。” 褚卫民的声音又晃了晃,“赵公子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挂了?喝多了有点晕。”
“好,预祝褚老板魔都之行顺利。”
挂断电话,褚卫民靠在沙发上,长长舒了口气。刚才的醉意瞬间消失,眼神清明得很,口中喃喃:“赵麟泰啊赵麟泰,都这时候了,还没看清形势。这是天要亡你赵家啊!”
另一边,赵麟泰站在总统套房的落地窗前,指尖夹着烟。
窗外西南的夜色里,霓虹灯在街道上织成彩色的光带,边境的风裹着隐约的喧嚣吹进来,他却丝毫没心思欣赏。
下一步该怎么走?
继续留在龙国,还是以西南为跳板去东南亚?
这段时间通过司鸿军,他认识了不少东南亚商人,其中不少是当地政客的白手套,做的生意跟他现在的路子几乎一样 —— 那里面藏着的商机,他怎么可能放过。
可要是离开龙国,自己这些年苦心经营的产业就全白费了。更何况爷爷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要是不趁着爷爷还在,把西南司家拉成靠山,自己这些年做的那些事,早晚得被上层清算。
烟蒂烧到指尖,传来一阵刺痛。赵麟泰猛地回神,刚要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手机突然响了 —— 来电显示是 “司鸿军”。
他立刻接起,语气瞬间堆满笑意,连声音都高了几分:“司叔叔,这么晚了还没休息?”
“嗯,刚处理完点事。” 司鸿军的声音很温和,听不出情绪,“麟泰,你忙着呢?没打扰你吧?”
“不忙,刚从酒会上回来,这会儿在酒店呢。” 赵麟泰靠在窗边,语气放得轻松,“司叔叔是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瑶瑶明天从魔都回来,听说还带了几个朋友。” 司鸿军的声音里多了点笑意,“你要是有时间,明天跟我一起去机场接她?”
“当然有时间!” 赵麟泰眼睛一亮,心里的阴霾瞬间散了大半,“我好久没见瑶瑶了,正想跟她聊聊呢。”
“那行,你早点休息,明早我派车去酒店接你。”
“好嘞,司叔叔,明天见。”
挂断电话,赵麟泰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司瑶回来了,说明司家还是忌惮爷爷的势力。这么看来,想把西南司家拉成靠山,也没自己想的那么难。
他把烟蒂摁灭,转身走到酒柜前,倒了杯威士忌 —— 今晚的烦心事,好像突然有了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