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支军队的距离迅速拉近,阿托卡与托罗都在等待的那个瞬间很快降临。
刹那间,托罗发现自己已经脱离了巴塔哥尼亚战场,双子山的寂静月夜代替了枪炮之声,满月亦如两个月前一样悬挂在暗黑的夜空。
寂寥的夜风缓缓卷动阿托卡的披风,两位复兴者毫无遮拦地暴露在对方眼中,在战斗开始前的那短短一刻,托罗与阿托卡都如同雕塑般凝固在原地,将冰冷的目光扎进对方的眼眸,这对峙跨过四千万年的时光,带来再明显不过的敌意。
枪声击碎宁静,阿托卡接连扣动扳机,将子弹射向那个身着黑衣的对手。
托罗迅猛地侧向冲刺,使用象征恐惧的黑色物质抵御阿托卡射来的子弹,他金色的眼瞳紧紧对准阿托卡的身形,冰冷到吞没一切可能的情感,在战斗之中的每一秒,恐惧都在缓缓滋生。
这种恐惧涉及方方面面,例如担忧子弹能否击中目标,担心生存战略结束前能否完成消灭任务,乃至于前进时是否会不慎摔倒,托罗正在将种种可能的因素同时放大,恐惧滋生更大的恐惧,那时惧龙的复兴者就会拥有更加强大的力量。
但阿托卡似乎并不受这些因素的影响,托罗营造的恐惧甚至没能让他举枪的手颤抖分毫。两个月前在小城的那场战斗之中,阿托卡已经领略了恐惧的后果,这位素来以冷静沉着着称的领主,自那时起就开始锻炼自己克服恐惧的能力,为的是再度见面时能够在决斗中不受影响。
但再度见面的时刻,阿托卡发现托罗的生存战略是无法从根本上杜绝的。
恐惧会自行生长,随着战斗每一秒的进行而增加,最终强大到变为他能够驱使的力量。
黑色的猛兽圆瞪金色的眼睛,迈步冲向阿托卡。
他毫不犹豫地幻化出榴弹发射器,一发便将黑色物质化为的惧龙击倒在地,随后端起步枪对惧龙的头部补了两枪。
由于阿托卡的心中目前堆叠的恐惧依然很少,惧龙自我复原的速度很慢。
确保惧龙暂时无法影响战斗之后,阿托卡迅速抬起枪,对穿梭在树影之间的托罗扣动扳机。
一发全威力步枪弹直接命中托罗的腹部,但从他的表现来看仿佛枪击从未发生。
两道金色的游光在月光所不及的林间挪移,穿梭在黑色的树影与榴弹爆炸扬起的烟尘之间,阿托卡不知道那片小树林之中究竟藏了些什么,因为托罗所制造的恐惧掠食者能够完美地融入黑暗之中,只有月光能让它们现形。
但他能够嗅到血味,他知道托罗正在流血,因而他的战斗能力正在一分一秒地削减。
只要在双子山组覆盖的这段时间之内,对托罗·达斯布雷进行足够的削弱,那么在生存战略冷却期内,托罗对他的威胁就将显着降低,阿托卡掌握着力量优势,并且这一次是以满状态迎战。
在脑中进行精细计算的同时,阿托卡为步枪装上子弹。
他忽然在小树林中瞥见一双双金色的眼睛,处于树丛之间的不同高度,不同方位,但无一例外将目光对准阿托卡,那些眼睛投射出的是憎恨与疯狂。
对死亡最原始的恐惧滋生出求生的强烈欲望。
托罗将恐惧产生的目标变为了他自己,由于当下他确实面临着死亡的威胁,所以有充足的理由感到恐惧。
在阿托卡视野不及的地方,强烈的恐惧已经令托罗浑身冷汗直流,颤抖的双腿几乎要支撑不住他的体重。
但在恐惧即将达到顶峰的时刻,托罗苍白的面孔重新变得冷峻。
从阿托卡的视角看来,从小树林之中冲出的是一个巨大的怪物。
它没有具体的形态,有的只是雾状的躯体,在前进的过程中不断转变外观,附着在那物体表面的是双双金色的眼睛,以及如同海鳗一般蜿蜒流动的军刀状牙齿。
阿托卡收起步枪,面不改色地为榴弹发射器装填弹药,一发榴弹正面爆开那流动的怪物,将它炸为两团,从中央分裂的恐惧之兽颤抖着继续扑向前方。
爆破的烟雾与飞舞的神经棘在月下空地上留下战斗的印记,黑色物质组成的怪物在持续的爆破之中不断缩小,但数量却在一点点增加。
阿托卡抽出军刀,披风从他的肩上自主滑下,扭转变形为生长高神经棘的脊柱,高棘龙有力的足震动地面,大片潮涌而至的恐惧在双子山组领主残暴而冷漠的镇压之下无影无踪。
但只要其中的一块成功造成伤害,新的恐惧便会开始滋生。
当一块恐惧之牙刺入高棘龙下颌的肌肉时,即便是阿托卡的双手也不由得无力了一瞬间。
那时距离他的生存战略结束尚有三秒。
一头幼年惧龙的身影在阿托卡身后凝聚成形,在张开嘴的一瞬间,军刀直截了当地斩下它的头颅,但也正是在那一瞬间,阿托卡视野之中的皎洁月光中忽然出现一道放大的阴影。
他毫不迟疑地侧身躲闪,托罗踏着长靴的右腿犹如棍棒一般从空中劈下,脚跟砸落地面扬起一片沙尘。
在那一刻双子山的世界宣告终结,两位复兴者回到了巴塔哥尼亚。
由惧龙颌骨炼制而成的洛哈伯战斧揭开沙尘,猛然撞击在军刀之上,巨大的力量震动两位复兴者头戴的军帽,勇猛的金色眼睛将杀意刺入那冷艳的紫罗兰色之中。
惧龙从沙尘之中冲出,横过身躯,以极具力量感的动作快速斜冲数步,身体侧面猛然撞上高棘龙的胸口,反应不及的高棘龙被撞退数步,险些向后仰倒下来,但在那之前,它的颌骨锁住了惧龙的后脖颈,同时踏步调整身位,稳住重心,依靠力量优势将自己稳定下来,惧龙在同一瞬间挣脱它的咬合,力道不大但相当迅捷的小咬从高棘龙的咽喉处扯下一小块肉。
恐惧化为的猛兽出现在托罗的身侧,接住披风发起的攻击。
双方手中的武器发出悦耳的破空声,在半空中留下明显的残影。仅依据二者挥舞武器的迅捷程度,绝对无法令人相信这些武器的重量接近300kg,正因如此,冷兵器爪牙杀伤对手的效率才高于枪械。
几乎没有索里安敢于靠近托罗与阿托卡搏斗的战场,它们知道那并不是它们应当置身的战斗。
两位指挥官的战斗因此怪异地与小队长指挥的索里安战斗区分开来,但这种区分并不源于血腥程度。
由于极高的身体强度,对于人类而言已经足以丧失作战能力的创伤无法停止复兴者的战斗,血液正从托罗和阿托卡的身躯上灌注而下。
......
萨科法一脚踹在谭纳的胸口,将他向后击退数步。
希利的子弹在他的胸前开花,谭纳将砍刀支在地上,喘了口气。
如今谭纳的攻击已经初现颓势,一旦生存战略结束,力量的平衡就会被打破。
“不赖。”谭纳狞笑着挥刀上前,一刀砍开萨科法的格挡,“这样才有意思!”
伯格曼手枪发射的子弹被利伯拉举剑挡下,而砍刀则自上而下劈向利伯拉的头顶。
千钧一发之际希利闪身挡在利伯拉面前,单手举起左轮挡住刀锋,硬生生扛下力量巨大的劈砍,他的靴底被压入泥土之中。
“小利!”希利用发力到变形的声音高声喊道,他憋红了的脸不住发抖。
利伯拉的目光中凝聚出冷冽的杀意,巨剑剑锋直指谭纳的咽喉,后者收刀后撤躲闪,但剑刃依旧挑开他咽喉处的皮肉。
谭纳用握枪的手抹了抹自己的颈部,仍然在笑。
“这种自大真像是你们干得出来的事。”萨科法挥刀冲锋上前。
“你觉得我只是一个人上来送死吗,小女孩?”谭纳一刀横劈而来,同时用牙齿为手枪上膛,随即将子弹射向希利。
萨科法挥舞大刀格挡,眼中放射出狂野,“是吗?那你们的动作可要快些,再快些,最好别拖到他想要亲自上阵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