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舱门炸裂的刹那,木屑如骤雨般飞溅,一道枯瘦人影裹挟着腥咸水汽掠出,足尖点在甲板上时,竟让三寸厚的硬木塌陷半寸。
田羽布的模样比传闻中更显诡异——他脊背佝偻如弓,脖颈却像被拉长的蛇,喉间七枚青黑色肉瘤此起彼伏地蠕动,仿佛有七条小蛇要破肤而出;
稀疏白发纠结成毡,掩不住右脸那片鱼鳞状斑块,斑块边缘泛着尸绿,随呼吸微微翕动;
左眼瞳仁是道竖缝,黑中透绿,转动时竟能看到瞳孔里倒映的扭曲人影,那是被他吞噬的武者残魂。
灰袍下摆烂如破布,露出的小腿布满孔洞,孔洞中隐约有暗红水流淌,落地时“滋滋”灼烧甲板,腾起缕缕黑烟。
“中原的嫩肉,倒送上门来填牙缝。”
他开口时,喉间肉瘤同步震颤,声音像生锈的锯子在磨骨头。
双掌缓缓抬起,指缝间渗出粘稠的绿水,滴落处,甲板当即被蚀出铜钱大的坑。
江面上陡然掀起狂涛。田羽布双臂一振,千顷碧波竟如被无形巨手揉碎的翡翠,瞬间化作数百头水兽——鲨鱼的利齿闪着寒光,巨鲸的喷息带着冰碴,
最骇人的是一头九头水蛇,每个蛇头都长着人脸,正是先前被吞噬的武者面容,此刻正流着血泪嘶吼。
“噗!”一艘小舟被水蛇的蛇尾抽中,木片混着骨肉飞溅,
一名散修被蛇头咬住肩膀,惨叫声中,整个人被瞬间拖入水中,江面只浮起一蓬血沫。
“结阵退至主船!”
莫潇长剑挽出三道银弧,剑气如月牙斩碎两头水狼,秋鸿剑嗡鸣着震颤,剑穗上的明珠迸出丈许光晕,将身旁侠客护在其中。
众人踩着摇晃的舟板后撤,靴底溅起的水花混着血水,在暮色中划出猩红弧线。
田羽布见状愈发癫狂,竖瞳中绿光暴涨:
“跑?往哪跑!”
他猛地吸气,喉间肉瘤膨胀如皮球,随即喷出一道墨绿色水箭,水箭在空中化作巨蟒,鳞甲上布满毒囊,张口时喷出的毒雾让途经的芦苇瞬间枯萎。
“孽障敢尔!”
残锋如黑电般冲出,黑袍在罡风中猎猎作响,周身魔气浓如墨团,竟凝出万千鬼爪形状,撕扯得空气发出呜咽。
他手中冷刀骤然暴涨三尺,刀身流淌着暗紫色魔纹,那是用三千怨魂心血淬炼的“蚀骨刃”。
“魔刀百解·裂海!”
刀光劈出的刹那,天地间仿佛响起万千冤魂的咆哮。
漆黑刀气如天河倒倾,硬生生将巨蟒从七寸处劈开,毒血溅在甲板上,当即蚀出密密麻麻的孔洞。
残锋足尖点在水蟒残躯上,借势掠至田羽布面前,刀风裹挟着焚山煮海的煞气,逼得对方不得不抬掌硬接。
“嘭!”
刀掌相击的巨响震得江涛倒流。田羽布被震得连退七步,枯掌虎口崩裂,绿水混着黑血飞溅;
残锋纹丝不动,刀身微颤,反震之力让他黑袍上裂开数道缝隙,露出底下纵横交错的伤疤。
“守御境巅峰的魔崽子,有点意思。”
田羽布舔了舔掌间血迹,肉瘤突然剧烈蠕动,伤口处竟冒出白烟,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可惜,你今日要成我‘万灵神功’的养料。”
他双掌按向江面,浑浊的江水突然沸腾,浮出无数白骨,白骨迅速拼凑成巨鳄、猛虎、雄狮,每个骨兽眼眶里都燃烧着绿火。
残锋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笑意:
“比起本座的‘噬魂刀’,你的邪术不过是孩童玩闹。”
他身影陡然虚化,再出现时已在田羽布身后,刀背带着千钧之力砸向对方后心。
这一击凝聚着百年杀伐戾气,空气被压缩成实质,发出龙吟般的轰鸣。
田羽布反应极快,回身时肩头生出层水甲,“铛”的一声脆响,水甲崩碎成水珠,他踉跄着撞在桅杆上,桅杆应声断裂。
两人旋即陷入混战。田羽布的“覆海功”愈发诡异,时而化作水影规避攻击,
时而凝水成冰锁住刀路,最狠时竟将左臂化作水鞭,鞭梢带着倒刺抽向残锋面门;
残锋的魔刀却招招致命,第一刀“断岳”劈开三丈水墙,刀气在江底犁出深沟;
第二刀“焚城”点燃水汽,江面腾起熊熊黑火,烧得水兽哀嚎逃窜;第三刀“噬心”引动对方心魔,
田羽布眼前突然浮现被吞噬的武者怨灵,动作迟滞间,肩头已被刀气划开,黑血喷溅在甲板上,竟腐蚀出条条沟壑。
他们从摇晃的船舷打到泥泞的江岸,真气碰撞处,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缝隙,深者达丈许,积满江水后又被后续气劲蒸干,反复灼烧的泥土散发出焦糊味。
田羽布突然怪啸一声,周身泛起蓝光,江水如活物般涌向他体内,身形竟暴涨至三丈高,
皮肤化作青黑色鳞甲,双手变成蟹螯,张口喷出的水流中混着碎骨,正是他压箱底的“潮皇变”。
残锋见状非但不惧,反而魔威更盛:
“来得好!”
他将魔刀插在地上,双手结印,黑袍无风自动,背后浮现出一尊百丈魔影,魔影手持巨刃,与他同步挥刀。
“魔刀百解·混沌!”
漆黑刀气如开天辟地的巨斧,竟将田羽布的蟹螯劈出裂痕,绿血如暴雨般洒落,将江岸染成诡异的颜色。
江面上的厮杀也已白热化。小米儿见三名魔门弟子被水兽撕碎,眼中血光陡然炸开,暗金鳞爪暴涨至尺许长,
爪尖萦绕的赤红真气足以熔金裂石。
“虎落苍!”
他纵身跃起时,身后浮现出一头燃着血焰的巨虎虚影,虎啸震得江面起了浪纹。
一爪拍下,数十丈长的爪痕带着灼灼热浪扫过江面,三艘倭寇小舟瞬间被点燃,船上倭寇惨叫着跳入水中,却被滚烫的江水烫得皮开肉绽,浮出水面时已如焦炭。
柳昤双的身影在刀光剑影中若隐若现。
她施展“平静无比步”时,足尖点在浪尖却不沉,裙摆扫过水面竟不起涟漪,宛如踏波而行的谪仙。
玉鸢剑突然斜指苍穹,剑气在半空凝结成朵冰莲,花瓣层层绽开,每片花瓣都泛着刺骨寒芒。
“北幻七星剑!”
冰莲骤然坠落,途经处,空气凝结成霜,七名倭寇被冻在半空中,连表情都保持着狰狞,下一瞬,冰莲炸裂,冰屑混着碎骨飞溅,江面上多了七座散落的冰雕残骸。
她立在船头,白衣胜雪,周身寒气让周遭水汽凝成雾凇,眼神却冷如万年玄冰,透着俯视众生的漠然。
宫愁与五名魔门弟子背靠背结成圆阵。
他的寒潭剑通体冰蓝,挥剑时带起的寒气能冻结水流,与魔门弟子的骨鞭、毒爪配合得竟天衣无缝。
“坤坎荒重·崩山!”
他一剑劈出,剑气化作冰龙,龙爪拍碎一艘大船的船舵,冰龙掠过处,江水凝结成冰道,让倭寇的退路瞬间断绝。
魔门弟子阿骨趁机甩出骨鞭,鞭梢骨刺穿透三名倭寇咽喉,同时反手将一颗疗伤丹丢给身旁的正道剑客:
“接住!死了没人替我挡箭!”
那剑客咬碎丹药,反手一剑刺穿偷袭阿骨的倭寇,剑穗上的红缨沾满血珠,在暮色中格外刺眼。
“嘤——”
就在此时,那名吹哨的倭寇突然发出尖锐呼哨,哨声刺破厮杀声,江面上的倭寇如接军令,纷纷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向水面。
江水下传来沉闷的搅动声,漩涡中浮现出数绿莹莹的眼——潮皇宫豢养的海兽来了!
这些怪物比传闻中更显狰狞:十丈长的身躯覆盖着黑鳞,鳞甲边缘泛着金属光泽;
鳄鱼般的头颅上,鼻孔喷出带着腥臭的白气;
最骇人的是那张裂到耳后的巨嘴,两排匕首般的尖牙间挂着碎布与毛发,涎水滴落时,江面竟冒起白烟。
它们背上的三对肉膜剧烈扇动,带着狂风扑向众人,一口便将两名正道剑客与三名魔门弟子吞入腹中,喉间滚动时,能清晰听到骨骼被嚼碎的脆响。
“莫潇!”
小米儿急声喊道,爪尖已染满黑血。
莫潇立于主船船头,秋鸿剑在手中轻轻旋转,剑身在暮色中流淌着月华般的光泽。
他深吸一口气,丹田内真气如海啸般翻涌,凛苍剑意从百会穴冲天而起,竟引得天上残云化作剑形。
“该结束了。”
他缓缓抬手,秋鸿剑斜指江面,剑穗明珠骤然爆发出万丈清辉。
“狂醉沧然!”
这一剑看似平平无奇,却凝聚着前十六式的精髓——有“浮生”的洒脱,有“复见离散”的凛冽,有“天融地乱”的霸道……万千剑意归一,化作道横贯天地的银线。
银线掠过江面,百米之内的江水竟被从中剖开,露出漆黑的江底,两边水墙如凝固的琉璃,悬在半空久久不坠。
那头领头的海兽正欲吞噬一名青衣弟子,被银线扫中侧腹,庞大的身躯竟被劈出丈许长的伤口,黑血喷涌如泉,疼得它疯狂甩尾,将三艘小舟扫成碎片。
倭寇们见状愈发疯狂,数十人扑到海兽背上,用匕首划破掌心,将精血尽数注入海兽体内。
那海兽伤口处冒出绿光,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体型再次膨胀,鳞甲变得如精铁般坚硬,
嘶吼着张开巨口,露出深不见底的咽喉,朝着莫潇猛冲而来。
莫潇不退反进,足尖点在船舷,身形如柳絮般飘向海兽。
他手腕翻转,秋鸿剑划出七道圆弧,剑气如月牙般层层叠叠,逼得海兽暂缓攻势。
缠斗间,他突然屈指弹出一道微不可察的剑气,精准射入海兽腹部——那是先前潜入洞穴时,被海兽吞下的玉佩所藏之处!
“嗷——!”
海兽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体内突然爆发出璀璨的银辉,正是玉佩中蕴含的凛苍剑意被引动。
无数细小的银线在它体内乱窜,撕裂着脏腑,海兽庞大的身躯痛苦地扭曲,在江面上翻滚,掀起滔天巨浪。
莫潇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眼神陡然锐利如鹰隼。
“凛苍月降!”
秋鸿剑化作一道流光脱手飞出,剑身在空中分化出千百道虚影,每道虚影都带着清冽的月华。
“铿铿……”
“轰!!!”
万千剑气在海兽周身汇聚,竟凝成一轮直径三十余丈的巨大明月,月光清辉洒满江面,
连田羽布与残锋的厮杀都为之一滞,所有人都被这撼天动地的景象震慑——明月之中,剑气如星河流转,
将海兽庞大的身躯完全包裹,月光所及之处,连飞溅的血珠都凝着银辉。
“轰!”
明月骤然炸裂,万千剑气如流星雨般四散,江面腾起数十丈高的水花。待水雾散去,那庞然大物已消失无踪,
江面上只漂浮着细碎的骨肉与鳞甲,被缓缓合拢的江水吞没。
秋鸿剑“嗡”地一声轻鸣,化作流光飞回莫潇手中,剑身上不染半分血迹,唯有剑穗明珠还在闪烁着余辉。
莫潇握剑而立的身影,如同一尊沐浴月华的战神,江风卷动他的衣袂,剑穗明珠的余辉在他周身流转。
这一剑“凛苍月降”的震撼尚未消散,正魔两道的武者望着江面散落的海兽残躯,
先是死寂般的沉默,随即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呐喊。
“莫大侠好剑法!”
一名青衣剑客振臂高呼,剑穗上的血珠随着动作飞溅,眼中满是狂热。
周遭的正道弟子纷纷附和,先前对散修出身的莫潇尚存的一丝轻视,此刻早已被敬畏取代。
连素来眼高于顶的江湖散修们,朝莫潇的方向拱手,目光中带着由衷的钦佩。
魔门弟子那边,更是炸开了锅。阿骨抹了把脸上的血污,咧嘴一笑,露出沾着血丝的尖牙:
“这小白脸倒是有两下子!比那些只会装模作样的正道老儿强多了!”
旁边的黑袍弟子也点头附和,先前因正邪之别生出的隔阂,在这惊天一剑面前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对强者的认可。
残锋与田羽布缠斗的间隙,余光扫过江面,见莫潇竟有如此实力,黑袍下的眉头微微舒展,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赞许。
“杀!”
莫潇的喝声如惊雷炸响,刺破江面上的喧嚣。
正魔两道的武者瞬间被点燃了血性。
正道剑客们剑眉倒竖,剑气如虹,踩着浪尖飞身扑向倭寇大船;
魔门弟子则化作道道黑影,骨鞭毒爪齐出,魔气森森中带着噬人的凶光。
双方虽招式迥异,却默契十足——正道剑法大开大合,劈开倭寇的阵型;
魔门邪术阴狠毒辣,专挑破绽致命,一时间竟将战场搅得翻江倒海。
反观倭寇那边,海兽的骤然死亡如同晴天霹雳,让他们瞬间陷入混乱。先前吹哨的倭寇瘫坐在甲板上,望着江面漂浮的碎肉,口中喃喃自语:
“不可能……神兽怎么会败……”
其余倭寇也满脸难以置信,不少人甚至停下了攻击,眼神涣散,仿佛失去了主心骨。
更惨的是那些献祭气血的倭寇,海兽身死的瞬间,
反噬之力如潮水般涌来,他们猛地喷出一口黑血,身形晃了晃便栽倒在地,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连握刀的力气都没了。
“宰了这些狗娘养的!”
小米儿怒吼一声,暗金鳞爪带着灼热血焰,一爪拍碎一名倭寇的头颅。
他身后的巨虎虚影愈发凝实,爪风扫过之处,倭寇纷纷被撕成碎片,焦糊的血腥味弥漫在江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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