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纛向前!
随本官压上去!
望着眼前清晰可见的城池废墟,亲自率兵冲锋的卢象升犹如被注入肾上腺素一般,浑身上下的酸痛感瞬间消失不见,眉眼间满是兴奋和激动,其胯下的战马也像是捕捉到主人情绪一般,再度加快了速度。
数里之地,又是在这毫无沟壑且地势平坦的旷野之上,蓄势待发多时的蓟镇骑兵们的身影愈发清晰,气势煊赫冲天;反观人多势众的灾民叛军们则像是被吓傻了一般,直愣愣的待在原地,纵使有将校不断高声厉呵,脚步也迟缓的厉害,完全没有了刚刚围堵芦台县城时的凶狠模样。
这便是朝廷的官兵吗?为何气势要比这芦台县城中的守军还要骇人许多?
尤世禄,尤世威,你二人各率五十铁骑驱散流民,曹文诏随本将扑杀叛军贼人!尽管叛军阵前已是陆陆续续架起了奇形怪状的,且在缝隙之间还夹杂着弓弩,但卢象升冲锋的速度依旧不减分毫,只是下令在望向军阵外围的流民百姓时,出现了一丝迟疑。
他不是那些杀良冒功的,还无法坦然将锋利的长矛对准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灾民百姓。
遵令!
一语作罢,犹如一道飓风的骑兵们瞬间分列两侧,并在远处叛军灾民的惊呼声中冲击阵线薄弱之处,腰间的佩刀也被握在了手中,但因卢象升的命令是以为主,并未将佩刀抽出,而是握紧整个刀鞘。
一里!
八百步!
六百步!
随着骑兵的身影越来越近,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和窒息感也愈发强烈,已然有胆小的叛军兵卒忍不住开始胡乱放箭,而负责指挥的滦州同知李进也忍不住握紧了手中的中军令旗,想要等到骑兵进入射程之后再下令放箭。
只可惜李进不仅高估了眼前叛军兵卒们的镇定力,也高估了自己的胆识,未等最前方的骑兵进入射程,他便因承受不住压力而率先举起了令旗,周围的弓弩手们也猛然松开了弓弦。
咻咻咻!
闪烁着寒芒的箭矢猛然窜出,但因距离及力度等原因,真正能够射到骑兵面前的却是少之又少,绝大多数都是在半空坠落,偶尔几枚命中的箭矢也被骑兵身上的铁甲做阻挡,没有造成半点伤害。
冲过去!
烟尘滚滚的骑兵队伍中,一身甲胄的曹文诏猛然夹紧胯下战马,将同样悍不畏死的卢象升护在身后,率先在叛军兵卒惊恐的眼神中,冲进了混乱的人群中。
虽然卢象升能文能武,与传统印象中的截然不同,但其战场经验终究无法与终日在生死边缘摸爬滚打的军将相比,且卢象升还是众人的主心骨,万一真有个三长两短,或是被流矢所伤,必然会极大影响士气,导致胜负颠倒。
大明万胜!
因为知晓拦在眼前的兵卒们尽是,曹文诏及其身旁的骑兵们没有任何心理负担,肆意挥舞着手中闪烁着寒芒的长枪,每一次挥舞,都能激起一片血雾,让咬牙支撑的叛军们为之哀鸿一片。
严阵以待的正面防线竟然被官兵如此轻易的撕破?
无论是在后方观望的王好贤,亦或者浑水摸鱼的灾民们,似乎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所威慑,原本有些嘈杂的战场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蓟镇将士们肆意挥舞兵刃及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在旷野中回荡。
这便是骑兵之威?
跪地请降者免死!
犯上作乱者,杀无赦!
在几名兵丁的掩护下,卢象升也顺利涌入正面战场,一路上都在紧绷的心弦瞬间松快了不少,但脸上依旧是凶狠冰冷的模样,声音也愈发宏亮,响彻在诸多叛军士卒的耳畔。
自他承蒙天子恩典,由兵部调任蓟镇,并奉命整饬行伍以来,他平日里除了清除蓟镇军中的兵痞子并核查军械及历年拖欠的军饷外,余下的精力全部用于操练新军,其中又以这行动速度的为重中之重。
在关外建奴崛起之外,蓟镇与辽镇本为一体。
辽镇危,则蓟镇危;辽镇无虞,则蓟镇无虞。
而他依据昔年所学的兵书,以及戚少保留下来的图鉴,在蓟镇新招募的兵丁中专门精挑细选了数百兵卒,组成了眼前的,如今来看这倒是不枉费他一年多的呕心沥血。
区区叛军,在训练有素的骑兵面前,不过是土鸡瓦狗。
噗嗤!
金属刺入血肉的声音此起彼伏,敢于拦在骑兵面前的叛军兵卒越来越少,原本的军阵和防线,正在肉眼可见的减少着,仅剩下些退无可退者在负隅顽抗。
...
...
督战队,顶上去!
后退者杀!
不过是几百骑兵,怕什么!
高台之上,闻香教主王好贤已经是有些语无伦次,他努力控制着惊恐的眼神不去瞧那些倒在血泊之中痛苦哀嚎的,试图让周遭乱哄哄的灾民顶上去。
半炷香,或许还不到半炷香的时间,被他寄予厚望的千余名精锐便死的死,残的残,侥幸不死的也跪地请降,再不敢将刀锋对准那些高高在上的骑兵,余下的精锐们也纷纷面露惊恐之色,不自觉的朝后挪动脚步。
朝廷的骑兵为何拥有如此彪悍的战力?为何从未有人告诉过他,朝廷的骑兵竟是如此悍不畏死?
尔等投降也免不了被充军为奴,左右都是个死!
千万别信了朝廷的鬼话!
要是还有点血性的,就特娘的跟官兵拼了!
王好贤的话音未落,状若疯癫的于弘志也猛然跳下了高台,转而歇斯底里的怒吼道。
官兵满打满算也不过几百人,反观这芦台县外的流民百姓们至少十万有余,哪怕是一人一个唾沫,都足够将这些官兵淹死了!
拼了!
老子可不想去当那矿奴!
或许是被于弘志的话语所触动,原本节节败退的精锐们竟是有人面露不甘之色,随后便咬着牙向前搏杀,其周围样貌与其有些许相似的同伴也呼啸着向前。
他们之所以投靠闻香教,不就是想要摆脱食不果腹的苦日子吗?
假若真的被朝廷发配至云南,辽东等地沦为,终日待在那暗无天日的矿洞中,他们还不如以命相搏一次!
噗嗤!
金属刺入血肉的声音依旧不停,但伤亡数百的叛军精锐却奇迹般止住了溃败的脚步,隐约间还有了合围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