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武率领的预备队也及时赶到南城墙段,
滚烫的金汁和火油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瞬间将刚刚攀上城头的一波敌兵烧成了滚地哀嚎的火球!
岌岌可危的防线被暂时稳住!
而弥漫的毒烟,在陆仙接到命令后,
迅速组织人手用湿土覆盖“积善堂”火场,加上夜风转向,浓度终于开始减弱。
一桶桶散发着苦涩药味的解毒汤被抬上城墙,
士兵们争先恐后地灌下几口,那撕心裂肺的咳嗽和窒息感果然缓解了不少!
虽然战斗力无法立刻恢复巅峰,但至少能勉强支撑!
战局,在付出了惨重代价后,竟然奇迹般地暂时稳定下来!
金穗城如同狂风暴雨中伤痕累累的礁石,虽摇摇欲坠,却依旧死死钉在赤水河畔!
城下,虬髯副将看着攻势受阻,城头守军竟在毒烟和猛攻下重新稳住了阵脚,
尤其是看到王铭那如同山岳般屹立在城楼指挥的身影,眼中充满了不甘和一丝难以察觉的惊惧。
他知道,今夜想要一鼓作气破城,已不可能了!
“鸣金!收兵!”
虬髯副将咬着牙,不甘地吼道。
再打下去,只是徒增伤亡。申屠刚的命令是围困消耗,并非不计代价的强攻。
刺耳的金锣声在大合军阵中响起!
如同潮水般涌来的敌军,又如潮水般退去,
只留下城下堆积如山的尸体、燃烧的攻城器械残骸和弥漫不散的血腥与焦糊味。
城头守军爆发出劫后余生的、疲惫却狂热的欢呼!
许多人脱力地瘫倒在地,大口喘息着,脸上混杂着血污、泪水和胜利的喜悦。
王铭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终于稍稍松弛。
他扶着冰冷的垛口,身体微微晃了晃,一股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
刚才全神贯注的指挥,耗费的心神远超一场搏杀。
“夫君!”
程雅在金峰等人的护卫下,快步走到王铭身边,
看到他苍白的脸色和布满血丝的眼睛,心疼不已,连忙伸手扶住他有些摇晃的身体。
“我没事。”
王铭强打精神,反手握住程雅冰凉的手,
目光落在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庞和左肩渗血的绷带上,
心猛地一沉,刚才的喜悦瞬间被巨大的忧虑取代:
“你的伤…还有毒…”
“咳咳…还…还好…”
程雅刚想逞强,一阵剧烈的眩晕感猛然袭来,
眼前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软倒下去!
“程雅!”
王铭大惊失色,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入手处一片滚烫!
她的身体如同火炭,呼吸急促而微弱,
脖颈处原本已经消退大半的青黑色毒线,此刻竟隐隐有重新蔓延加深的迹象!
“夫人!”
金峰等人也脸色大变。
“快!回医区!陆仙!”
王铭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恐慌,他一把将昏迷的程雅横抱起来,
玄甲的冰冷与怀中人滚烫的体温形成刺骨的对比。
他不再理会城头的欢呼和善后,抱着程雅,在金峰等护卫的簇拥下,如同旋风般冲下城楼,向着东三街医区狂奔而去!
刚才那短暂的激战,显然耗尽了程雅强行压制的最后一丝元气!
余毒,如同潜伏的恶鬼,在她最虚弱的时刻,再次凶猛反噬!
***
东三街,
“惠民井”临时医区。
火光摇曳,药味混合着血腥味弥漫。
少年石头躺在另一张门板上,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平稳了许多,一名医官正在给他喂服补血的汤药。
陆仙则指挥着人手,将一桶桶熬好的解毒汤药分发给陆续撤下来的伤兵。
“让开!快让开!”
王铭抱着昏迷不醒、浑身滚烫的程雅,如同狂暴的飓风冲进医区!
他的声音带着撕心裂肺的急迫:
“陆仙!快!程雅她…”
陆仙闻声猛地回头,看到王铭怀中程雅的状态,脸色瞬间煞白!
她一个箭步冲上前,手指搭上程雅的脉搏,
又迅速查看她的脖颈和伤口,清冷的眸子中瞬间蒙上了巨大的惊恐和绝望!
“毒气反噬!比之前…更猛烈!”
陆仙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强行提气,压制余毒的气血被冲散,毒性…已侵入心脉边缘!‘九转还魂丹’的药力…快耗尽了!”
她猛地抬头看向王铭,眼中含泪:“夫君…程雅妹妹…恐怕…撑不过今夜了!”
“什么?!”
王铭如遭雷击,抱着程雅的手臂猛地收紧,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
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历经生死,运筹帷幄,破敌无数,却在此刻,面对心爱之人生命的流逝,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
“不!不会的!”
王铭猛地看向躺在另一边的少年石头,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血!换血!石头!再换一次血!一定还有用!”
陆仙看着王铭那几乎崩溃的眼神,心如刀绞,却只能含泪摇头,声音哽咽:
“不行了…夫君…石头失血太多,身体已近极限,再抽血,他也会死…
而且…而且姐姐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住新的血液冲击了…强行换血…只会加速…她的…崩溃…”
最后的希望,被无情掐灭!
王铭呆呆地抱着怀中滚烫却生命气息飞速流逝的程雅,大脑一片空白。
城头血战的胜利,申屠刚的退兵,仿佛都失去了意义。
他赢了战场,却要输掉此生最重要的珍宝?
就在这时!
“报——!!!”
一声充满了狂喜、几乎破音的嘶吼,如同天籁般从医区外传来!
一名风尘仆仆、浑身如同泥人般的玄甲卫斥候,
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甚至来不及行礼,便激动得语无伦次地嘶喊:
“大帅!夫人!来了!来了!援军!我们的援军!到了!!”
他猛地指向赤水河下游的方向,声音因极度的兴奋而颤抖得不成样子:
“河…河面上!铺天盖地!全是船!全是咱们大华的战旗!
是…是定国公!赵宇副帅!
他…他亲自率领的靖北军主力!还有…还有格物院新造的二十艘‘怒蛟’级弩舰!
先锋舰队…先锋舰队已经冲破大合军的水上封锁线!距离金穗城…不足十里了!!!”
轰!
如同平地惊雷!
整个医区瞬间死寂,随即爆发出震天的狂喜欢呼!
“援军来了!定国公来了!”
“是靖北军!是咱们的主力!”
“天不亡我金穗城啊!”
王铭那几乎被绝望冰封的心脏,在这惊天喜讯的冲击下,猛地剧烈跳动起来!
一股滚烫的热流瞬间冲上头顶!
他猛地抬头,望向赤水河下游的夜空!
虽然隔着城墙,但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遮天蔽日的船帆,听到了那震耳欲聋的战鼓!
赵宇!他的生死兄弟!
靖北军!他一手打造的无敌雄师!在最绝望的时刻,如同神兵天降!
希望!
如同撕裂厚重乌云的第一道璀璨阳光,带着焚尽一切黑暗的力量,轰然降临!
王铭低头,看着怀中气息微弱、却似乎因这惊天喜讯而眉头微蹙了一下的程雅,
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坚定光芒!
他紧紧握住程雅滚烫的手,声音如同金铁交鸣,斩钉截铁地响彻整个医区:
“听到了吗?程雅!援军来了!赵宇来了!给老子撑住!!”
“陆仙!用最好的药!不惜一切代价!吊住她的命!
等赵宇入城!等张云的药!!”
“金穗城!我们守住了!你…也一定要给老子活下来!”
赤水河下游的夜空,被无数摇曳的火把和巨大的船帆点燃。
震天的战鼓声如同滚雷,由远及近,带着碾碎一切阻碍的磅礴气势,狠狠撞在金穗城每一个军民的心坎上!
那熟悉的、如同怒龙咆哮般的弩炮轰鸣声,更是如同最振奋人心的战歌,驱散了笼罩城池多日的绝望阴霾!
“靖北军!是靖北军!”
“定国公来了!我们有救了!”
城头上,疲惫不堪的守军爆发出震天的狂喜欢呼,许多人喜极而泣,
相互搀扶着,指向河面上那如同移动山岳般压来的庞大舰队!
旗舰上,那面巨大的、绣着咆哮麒麟的“赵”字帅旗,在火光和夜风中猎猎狂舞,如同定海神针!
河滩上,原本负责封锁河岸、警惕河面的大合军残余部队,此刻早已乱成一锅粥!
面对那铺天盖地而来的庞大舰队,尤其是舰队前方那二十艘狰狞可怖、如同洪荒巨兽般的“怒蛟”级弩舰,
他们引以为傲的小型战船如同纸糊的玩具!
密集如雨的巨型弩箭撕裂空气,带着毁灭一切的尖啸狠狠扎入河滩、营寨、溃散的军阵之中!
每一次轰鸣,都伴随着血肉横飞、木石崩裂!
大合军残存的抵抗意志,在这绝对的力量碾压下,瞬间土崩瓦解!哭爹喊娘,狼奔豕突!
“撤!快撤!是赵宇!靖北军主力!”
申屠刚留在岸边监视的将领吓得魂飞魄散,再也顾不得围城命令,仓惶下令后撤。
然而,为时已晚!
旗舰“定远号”船头,一道挺拔如标枪的身影傲然而立。
赵宇身披玄色麒麟吞肩铠,猩红披风在河风中狂舞,面容刚毅如铁,
眼神锐利如鹰,俯瞰着岸上混乱溃散的大合残军,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传令!弩舰舰队,火力覆盖敌营寨!步军船队,靠岸登陆!玄甲铁骑,给本公——碾碎他们!”
赵宇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带着无坚不摧的杀伐之气!
“吼——!”震天的应诺声如同海啸!
“怒蛟”级弩舰的主炮发出更加狂暴的怒吼!
巨大的破甲锥和燃烧的火油弹如同天罚之雨,将申屠刚留在河岸的简易营寨彻底化为一片火海炼狱!
与此同时,无数运兵船如同离弦之箭,冲向河滩!
船板放下,身披玄甲、刀枪如林的靖北军精锐步卒,如同黑色的钢铁洪流,呐喊着冲上河滩!
紧随其后的,是轰隆作响、如同钢铁堡垒般的玄甲铁骑!
马蹄踏碎泥泞,刀锋撕裂夜幕,瞬间将溃散的大合残军卷入死亡的旋涡!
所过之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金穗城的围困,在靖北军主力如同雷霆万钧的打击下,如同脆弱的蛋壳般轰然破碎!
***
当赵宇在亲卫的簇拥下,踏着被鲜血浸透的河滩泥泞,
大步流星地冲入金穗城东门时,这座饱经摧残的孤城,已彻底被劫后余生的狂喜淹没!
街道两旁,幸存的百姓和士兵们夹道欢呼,泪流满面,声嘶力竭地呼喊着
“靖国公”、“定国公”、“大华万胜”!
赵宇无暇回应这山呼海啸,他锐利的目光穿透人群,
第一时间锁定了被金峰等人护卫着、怀抱程雅从西门方向疾奔而来的王铭!
看到王铭玄甲染血、脸色苍白却眼神焦灼,
看到他怀中程雅那毫无生气的苍白脸庞,赵宇的心猛地一沉!
“大帅!”
赵宇几步抢上前,声音带着急切,“程雅夫人她…”
“余毒反噬!侵入心脉!命悬一线!”
王铭的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压力,
“赵宇!张云的药!带来了吗?!”
“带了!”
赵宇毫不犹豫,猛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用油布紧紧包裹、散发着淡淡清香的玉盒,
直接塞到王铭手中,语速飞快:
“临行前,云夫人亲手交给我的!
说是用‘龙血菩提’和‘九死还魂草’为主药,辅以百种珍稀灵药,
在‘地心火脉’旁耗费七七四十九日才炼成的‘涅盘丹’!
天下仅此三颗!她说…或许能吊住心脉,祛除沉疴!快!”
王铭眼中爆发出绝境逢生的光芒!
他一把接过玉盒,甚至来不及道谢,抱着程雅,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医区!
陆仙早已在门口焦急等候,看到玉盒的瞬间,清冷的眸子也瞬间亮起!
......
医区内,灯火通明。
程雅被小心地安置在铺着干净被褥的床榻上,气息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
脖颈处的青黑色毒线如同恶毒的藤蔓,已经蔓延至下颌,触目惊心!
张云秘制的“九转还魂丹”药力显然即将耗尽。
陆仙用最快的速度净手,小心翼翼地打开玉盒。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清冽与炽热的奇异药香瞬间弥漫开来,让周围疲惫焦灼的人精神都为之一振!
玉盒内,一颗龙眼大小、通体赤红、表面隐隐有金色云纹流转的丹药静静躺在锦缎之中,
散发着温润的光泽和磅礴的生机!
“涅盘丹!”
陆仙深吸一口气,眼中充满敬畏。她不敢有丝毫耽搁,
用银勺撬开程雅紧闭的牙关,将丹药放入她口中,又小心地灌入少许温水。
那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道温润的赤金色暖流,顺着程雅的咽喉滑下。
奇迹,在众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下,悄然发生。
几乎在丹药入腹的瞬间,程雅那苍白如雪、透着死气的脸庞,
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红润!
虽然依旧虚弱,但那股令人心悸的死灰色,正在迅速褪去!
她原本微弱到几乎停止的呼吸,渐渐变得清晰、平稳起来!
最令人振奋的是,她脖颈和手臂上那狰狞蔓延的青黑色毒线,
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开始迅速消融、变淡!
“有效!真的有效!”
旁边的老医官激动得老泪纵横,声音颤抖。
王铭紧紧握着程雅的手,感受到那冰凉的手指正一点点恢复温度,
感受到她脉搏那虽然微弱却重新变得有力的跳动,
一股巨大的、几乎让他窒息的狂喜和如释重负的疲惫瞬间席卷全身!
他身体晃了晃,被旁边的赵宇一把扶住。
“大帅!成了!夫人有救了!”
赵宇看着程雅的变化,也是满脸激动。
陆仙仔细诊脉,脸上终于露出了多日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虽然带着泪光:
“心脉稳住了!毒线正在消退!
涅盘丹的药力极其磅礴温和,正在缓慢却坚定地祛除余毒,修复脏腑!
姐姐…真的扛过来了!”
压在金穗城头顶的最后一片阴云,终于被这来自关州的绝世灵丹驱散!
***
半月之后。
金穗城,
靖国公行辕。
战争的创伤尚未完全抚平,空气中依旧残留着淡淡的硝烟和药草气息,但整座城池已焕发出勃勃生机。
倒塌的房屋在清理重建,街道上行人往来,商铺渐次开张。
城头破损处被崭新的条石和巨木填补加固,大华的龙旗在赤水河风中猎猎招展,再无一丝阴霾。
书房内,檀香袅袅。
王铭已换下染血的玄甲,穿着一身素雅的青色文士长衫,坐在书案后。
他脸色依旧带着一丝大病初愈般的苍白,眉宇间是深深的疲惫,
但眼神却如同被洗练过的星辰,清澈而深邃。
连续多日不眠不休的指挥、程雅重伤的煎熬、破城解围的激战,几乎耗尽了他的心力。
书案上,
摊开着一封来自帝都天启城、由宏武帝亲笔书写、盖着鲜红玉玺的圣旨。
内容是对王铭、赵宇及金穗城全体将士的嘉奖与擢升,言辞恳切,恩赏厚重。
王铭被晋封为“靖王”,加“天策上将”,总领天下兵马;
赵宇晋封“镇南王”,加“骠骑大将军”。
同时,圣旨也带来了宏武帝殷切的询问:
大合帝国主力虽在赤水河畔遭受重创,但根基犹存,申屠悍老帅退守鹰愁涧天险,负隅顽抗。
下一步,是乘胜追击,毕其功于一役?
还是暂作休整,徐图后进?
王铭的目光从圣旨上移开,望向窗外初升的朝阳,
金色的阳光洒满庭院,也落在他沉静的脸上。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
“大帅。”
书房门被推开,赵宇大步走了进来。
他换上了一身麒麟绣纹的紫色王袍,更显英武威严,但眉宇间也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
他看了一眼书案上的圣旨,直接问道:
“陛下的意思,你怎么看?
鹰愁涧天险,申屠悍那老匹夫经营多年,易守难攻。
若要强攻,必是尸山血海,耗时日久。但若给他喘息之机,恐生变数。”
王铭没有立刻回答,他端起手边温热的参茶,轻轻呷了一口,润了润干涩的喉咙。
目光扫过墙上悬挂的都系大陆全图,最终落在南方那片广袤的疆域上。
“赵宇,”
王铭的声音平静而有力,带着一种勘破迷雾的睿智,
“仗,打到这个份上。
大合帝国的脊梁,在赤水河畔,在申屠烈断臂之时,在金穗城下被你我联手碾碎的那一刻,就已经断了。
申屠悍退守鹰愁涧,不过是困兽犹斗,拖延时间罢了。”
他放下茶盏,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向鹰愁涧的位置:
“强攻天险,非智者所为。
大华将士的血,已经流得够多了。
金穗城下,我们是为了生存而战,死战不退,理所应当。
但如今,大势已定,再去用将士们的尸骨堆砌那最后的台阶,非我所愿,也非陛下所望的‘天下一统’之本意。”
赵宇若有所思:
“大帅的意思是…围而不攻?迫降?”
“是,也不是。”
王铭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光芒,
“困兽犹斗,其势犹凶。
单纯的围困,只会让申屠悍做困兽之斗,徒增双方伤亡。
我们要做的,是攻心。”
他转身看向赵宇,语气斩钉截铁:
“其一,立刻以你我之名,颁布安民告示。
凡大合境内,放下武器归降者,无论军民,一律赦免,既往不咎!
愿归乡者,发放路费粮种;愿留者,分田落户,一视同仁!
严令各部,不得滋扰归顺百姓,违令者斩!”
“其二,释放所有大合战俘,给予路费。
让他们回去,把我们的政策,把金穗城解围后百姓的安宁,
把大华军队的军纪,告诉他们的父老乡亲,告诉还在鹰愁涧负隅顽抗的士兵!”
“其三,”
王铭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
“对申屠悍本人及其死忠核心将领,发出最后通牒。
限其十日内开城投降!若执迷不悟,十日之后,我大华天兵将踏平鹰愁涧,届时玉石俱焚,休怪言之不预!
同时,将此通牒内容,用箭射入鹰愁涧各处关隘,务必让每一个守军士兵都知晓!
让他们自己选择,是为一个注定灭亡的帝国殉葬,还是为自己和家人博一条生路!”
“攻心为上,攻城为下。瓦解其军心,动摇其根基。让恐惧和希望,从内部撕裂他们!”
王铭的目光如同洞穿人心的利剑,
“申屠悍是枭雄,但他麾下的士兵,大多只是被裹挟的普通人。
金穗城解围,靖北军主力陈兵关外,大合境内流言四起,粮道断绝…
这些消息,会像瘟疫一样蔓延。再加上我们释放的战俘带回去的‘生路’…
赵宇,你觉得,鹰愁涧那数万缺粮少衣、人心惶惶的残兵,还能支撑多久?
申屠悍的将令,还能有多大的约束力?”
赵宇眼中精光爆射,猛地一拍桌子:
“妙!大帅此策,不战而屈人之兵!
高!实在是高!我这就去安排!”
他雷厉风行,转身就要走。
“等等。”
王铭叫住了他,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
“军务固然要紧,但你也该去看看程雅了。
她刚醒不久,一直念叨着你这位救命恩人。”
赵宇脚步一顿,脸上也露出笑容:
“夫人醒了?太好了!我这就去!”
他大步流星地离开了书房。
书房内重新恢复了安静。
王铭走到窗边,看着庭院中沐浴在晨光下的花草,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泥土芬芳的空气。
金穗城的血火硝烟似乎已经远去,但他知道,统一之路的最后一步,才刚刚开始。
只不过,这一步,他将用更智慧、更少流血的方式去完成。
他拿起笔,铺开一张素白的宣纸,沉吟片刻,饱蘸浓墨,笔走龙蛇,开始给宏武帝回奏。
他将自己的“攻心三策”详细禀明,并恳切陈词:
“…陛下,大合之败,非战之罪,实乃天命人心所向。
今其脊梁已断,困守孤山,若再行强攻,徒耗国力,伤损天和,非仁君之治,亦非万民之福。
臣斗胆,行攻心之策,以王道之师,收不战之功。
若成,则南疆定鼎,天下一统,万民归心;
若不成,再以雷霆击之,亦不为迟。望陛下圣裁…”
写完奏章,盖好私印,王铭轻轻放下笔。
他走到书案旁的一个锦盒前,打开盒子,
里面静静地躺着那枚代表着“靖王”尊位和“天策上将”无上军权的蟠龙金印。
金印在晨光下流转着耀眼的光芒,象征着世俗权力的巅峰。
王铭的手指轻轻拂过冰凉的印身,眼神却飘向了更远的地方。
那是一片无垠的山水,没有烽烟,没有权谋,只有三个相伴的身影,仗剑江湖,快意恩仇…
程雅那带着侠气与期盼的眼神,仿佛就在眼前。
他轻轻合上锦盒,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快了,就快了。
待南疆定鼎,海晏河清,便是他兑现诺言,放下这千钧重担,带着她们逍遥山水之时。
这“大帅”的虚名,这“靖王”的尊荣,又怎及得上与挚爱携手,看遍这万里河山,行侠仗义,自在逍遥?
窗外,阳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