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仙洲任纵横，素衣血刃一念生。三千宗门，万术同修，霓裳百变，墟中筑阙。拨迷雾，斩宿仇，终裁混沌启新轮。
谎言织就的修术盛世下暗流涌动，你将以术士之姿拜入无极宗，承命更序，驭术问道！
100%感官通感，五维现实侵蚀技术，神经元级触觉反馈，气味粒子重构系统，痛觉阈值自由调节。
徒手捏碎岩石的裂痕走向、风掠过皮肤的湿度变量、血液从伤口渗出的黏稠轨迹……物理法则由你亲证，超弦引擎实时演算每一粒尘埃的运动。
AI混沌人格系统，上亿个拥有自主进化链的‘人类’。特殊警告：请勿对虚拟角色产生情感依赖。
预注册特典：前1万名玩家赠送VR眼镜（限量版脑机接口涂层）。”
“欢迎坠入另一个现实——”美工潦草的网页突然跳出，陈樾被其上笔力遒劲的字吸引，贯通的气韵让她沉浸其中，等反应过来自己读到了什么的时候，已为时晚矣。
“又是元宇宙炒冷饭。”
她小声嘀咕，却找不到关闭网页的图标，搜寻无果后，她按下强制关机。
在电脑屏幕变暗的时刻，有什么画面在她余光中一闪而逝。
她心下一跳，手速极快地退出关机页面，见上面多了一张宣传图。
这个木材质感——她瞪大眼睛，凑得离电脑愈近，直至厚重的眼镜片触碰到屏幕，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后撤。
恢宏又写实的古建筑群在山间伫立，放大之后，木纹肌理清晰可见，没有丝毫失真。
她一边通过不断的放大和缩小去观察每一处细节，一边碎碎念：“榫卯建模，倒角半径超规格了。七铺作斗拱的侧脚值错了2公分，但晨雾穿透椽子的光影真是一绝。”
她将图片保存，而后用手机搜索游戏相关资讯，对得出的结果很满意：太好了，这个游戏没有人玩。
社恐的陈樾点击预约，然后，网页自动退出。
这个游戏竟然没有人玩？蔡之淇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悬停了许久。
她盯着那幅横贯整个网页的游戏海报。
靛青色天穹像被水洗过似的澄澈，云絮以某种难以复制的笔触流淌，地平线堆积着灰紫薄雾，连绵的青色山峰与雾霭相伴相生。
与此同时，通讯软件在屏幕上方跳出一则信息：“别以为最近清闲就偷懒，破锣嗓子唱歌不行，就去学画画，学跳舞。再这么混日子，上综艺丢人现眼，就别干了！”
在读消息的分神瞬间，她感觉后颈汗毛竖了起来，不仅是因为经纪人咄咄逼人的语气让她呼吸不畅，更是因为方才游戏网页上被宏大构图压制的信息量此刻反刍般涌上，山涧处，云深处——每一寸留白都在讲述未被填满的故事。
就像一张空旷天空照片的信息量比《清明上河图》大一两个数量级，信息的价值不在于其表面的丰富或简单，而在于背后所隐藏的未知内容。
此刻，她仿佛在这张宣传图中看到了万象。
她理所当然地忽略了大篇幅宣传的各种花哨全拟真技术，拥有如此伟大审美的游戏，可以稍微任性地突破一下广告法的限制。
怕是马上就要被整改，再不预约就没了。秉承这样的想法，再加上想对抗经纪人的小小叛逆心理，蔡之淇毫不犹豫点击预约。
宠物店内，那只总爱捣乱的乳白色英短踩着电脑主机跃上书桌，肉垫经过键盘，踩出细碎的嗒嗒声。
显示屏右下角突然弹出广告弹窗时，猫咪懒懒弓起脊背，尾巴扫过磨砂质感的回车键。
预约成功的提示框出现在页面中央。
当唐朵端着新拆封的猫罐头回来时，转椅正轻轻晃动，小猫早已经轻盈落地，踱着步子绕到饮水机后。
屏幕上的网页已经消失，只留下几根闪着银光的绒毛。
武术馆外，霍雨将钥匙插进锁孔，铁门咔哒一声弹开。她踏步走进，环视左右。
墙角的兵器架已积了厚厚的一层灰，阳光从脏玻璃透进来，烘烤出一股霉味。
她细细擦拭着曾经最趁手的长枪，回想起之前训练时的热闹氛围，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
十年前，慢活化呼吸系统冠状病毒毫无预兆席卷全球，它通过飞沫、密切接触和空气等途径传播，潜伏期短则一小时，长则三五年，发作期死亡率高达23%，甚至，无症状感染者也会持续排毒，这引发了社会的长期恐慌。
由于检测技术、疫苗技术和治疗技术迟迟得不到关键性突破，一直以来的重点便放到防控技术的演变上。
初期，是粗暴的物理隔绝，通过出行限制和交通管制严禁人群流动，中期，是略有松动的生物编码，利用个体检测和数据留痕追溯行动轨迹的安全与否，出行权限由算法信用分与抗体浓度双重决定。
如今，十年过去，社会进入到后病毒时代，社会结构发生深刻变化，社区自治逐渐占据主流，移动权从基本自由变为可计算、可交易、可遗传的技术政治产物。
而今天，正是霍雨领到社区一周给她这种无业游民发放三次通行证的一天。
之前，她并不是无业游民，她经营着这家武馆，但当出行变成一种奢侈，武馆很快就走向倒闭。
短促铃声响起，唤回霍雨的思绪，她放下长枪，拿出手机，发现是一款游戏广告的推送。
“《承命更序》？”
她随手点击预约。
无业游民立志玩遍所有游戏。
但其实，这个世界并不是她认为中那样。
这同样是岁星最初存在的世界，这里肆虐着的不是病毒，而是一种不可名状之物，没人知道它们从何而来，因何出现，包括岁星。
它们游弋在人类视觉盲区和认知边界之外，没有固定形态，每次从人类的躯体穿行而过，便会在细胞层面蚀刻出堪比辐射病的可怖创伤。
经过研究，不同流派得出相同结论。在决策层看到那份人类史上的绝密文件后，艰难又痛苦地达成共识：必须用谎言将社会包裹在可控的无知中。
但任明舟拒绝这种无知，作为一名医生，她在繁杂的临床诊断病例中发觉异常，立刻着手收集数据，展开调查研究，形成了已向真相迈进一步的成果，上报后却遭到上级的忽视和压制。
多番呼吁和争取无果，院方和有关部门视她为不稳定因素，关闭了她的实验室，强行删除了她的研究资料。
她也变成了无业游民。
但她没有沉迷游戏，当《承命更序》的广告弹窗在她正认真分析的文献一角弹出，她立刻就点击了右上角的关闭按钮。
但右上角的叉号只是个烟雾弹，点击之后反而跳出全屏的游戏宣传页。
她找不到退出方式，点击几下鼠标，屏幕上立刻显示出“预约成功”的字样。
但好在网页随即自动关闭，也没有强制填写个人信息。
五名玩家预约成功，游戏停止推送，与此同时，网站主页的玩家论坛新增四条发帖。
“踹弯月：非法拘禁屏幕的垃圾网页，根本找不到退出键，希望策划以后玩密室逃脱永远找不到逃脱的门。”
“章鱼丸：逆天游戏，预约不用实名，吐槽还要注册。更逆天的是，点了半天点出一个预约失败。祝贵游开服失败。”
“无界：这宣传语让我想起二十年前的网游广告，‘无限大地形！真实物理引擎！’，结果是贴图放大。建议厂商加一句‘本游戏画面由AI智能生成，请勿当真’作免责声明，不然要被罚的钱有点多。”
“知七：求画师联系方式。”
当晚，敲门声响起，任明舟的母亲打开门，门外空无一人，地上有一个快递盒。
她将快递抱回屋内，撕开灰扑扑的外包装袋，露出个通体纯青的素面盒子，上面没有任何标志和文字，她打开，发现里面是一副眼镜。
任明舟经常会购买一些精密器械，她没再乱动，默默将盒子放到她房间的门外——那房间已被任明舟改造成无菌实验室，而母亲从来不干扰她的工作与工作环境。
半夜十二点，任明舟从房间内走出，看见了脚边的盒子。
她关上门，打开盒子，将里面的东西拿出，左右翻看，眼眶因长时间盯着电脑而出现的干涩感让她以为手中的仪器是母亲给她买的眼部智能按摩仪。
她看向走廊尽头，母亲的卧室已经熄灯，她轻手轻脚拿上眼镜，回到自己的卧室。
她将眼镜戴好，摩挲着按下凸起的启动按钮，后颈传来细微的电流麻痒，暖意沿着太阳穴漫开。
任明舟只觉一坠，却分不清是身体在下沉还是意识在升腾，随即，她整个人都被包裹在一团青光中。
这感觉异常奇妙，似乎她已脱离现实，悬浮在虚实交界处，低头望，依旧能操控自如的四肢正泛着半透明涟漪，如同溺入液态翡翠的倒影。
条款般的文字在她面前浮现，她伸手去碰，此时的姿态却恰好符合“跳过”的手势，还没等她看清字迹，就跳到了调整身体的环节。
各项指标通过详尽数据展现在她眼前，她意外于“按摩仪”读取全身状态的智能性，并再次跳过。
最后，填写昵称，限制为两到三字，她向这部自以为的智能设备输入实名：“任明舟”。
点击确认后，青光大绽，现实与虚幻的坐标刹那搅碎，失重感消失的瞬间，强光刺入眼底。
重构是从嗅觉开始的，略显芜杂的空气灌入鼻腔。她睁眼，看见身体从脚踝开始实体化，皮肤表面还残留着一丝淡青色纹路。
面前斑驳墙壁上的文字撞入瞳孔，铁画银钩般的笔力使一种厚重感扑面而来。
“一济遗弃女婴——”
突兀响起的声音让她惊觉身边还有其余人，她不禁侧头去望，正好也迎上那人的视线，两个鲜亮的字在她头顶浮现——“双雨”。
双雨不能确定眼前人是玩家还是Npc，她伸出手去，尝试性地拍在任明舟的肩膀上。
异常真实的触感让她望着掌心惊呼：“竟然没穿模！”
任明舟见她露出近乎狂喜的神色，大脑急速运转：我这是进入了按摩仪的游戏模式？
与此同时，又一道身影伴随着不可置信的呼喊显现出来：“哇！这么真实？”
“知七？”双雨看了眼她头顶的昵称，又看了眼任明舟头上相同颜色的昵称，“看来我们三个都是玩家？这么复杂精细的游戏竟然是联机版，我感觉每一秒经费都在燃烧，已经不敢说话了，怕占用cpU。”
“但你的话貌似是最多的。”
知七扯了扯嘴角，但声音明显低下来，僵在原地不敢做大幅度表情，时刻观察着是否出现了动作滞后或画面撕裂的情形。
任明舟得空插话：“这是游戏？”
双雨点头：“你不是通过VR眼镜进来的吗？”
知七看见她的Id，好奇询问：“你这是实名上网？”
“原来那是VR眼镜，我以为是眼部按摩仪。”任明舟想到白天那个突然跳出的网页，依赖卓越的记忆力，她确认道，“这个游戏是——《承命更序》？”
还没等另外两人应话，又一个声音响起：“《承命更序》？这个游戏很火吗？”
她们看向刚出现的第四人，昵称是“朵来咪”。
知七接话：“不火，应该是今天刚开放测试，你没预约吗？”
朵来咪摇头：“这是朋友送我的生日礼物，所以我上来看看。”
“不对。”认真看过用户须知的双雨摇头，“每台终端设备仅限绑定一个实名账号，预约时自动完成绑定，永久关联，不支持解绑或转移。而且，这个游戏应该有我们的个人信息数据库，预约过后没填任何东西都能精准锁定家庭住址。所以，你朋友应该不能替你预约。”
“你肯定是自己预约过，但忘记了。”知七搭茬，“那个预约页面就像病毒网站，你必须点了它才会消失。”
“是吗？”朵来咪陷入思索，但毫无记忆。
正在此时，她们脚下的青光又是一闪，第五名玩家出现。
看见其余四人，她似是吓一跳，没有任何言语，默默低头，站远了些。
任明舟扫了眼她的昵称——“无名椽”。
五人背后响起木质轮椅滚动声，她们齐齐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