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发现自己正四仰八叉躺在地上,连忙起身,拍打身上的落叶和尘土,而后,口渴、饥饿与疲惫再次袭来。
“这游戏怎么没有离线恢复机制?不对——我全身上下怎么更酸痛了。”知七立刻抱胸,一脸戒备看向其余四人,“你们没有对我的身体做奇怪的事吧?”
双雨吐槽:“再怎么也不可能有你奇怪,直挺挺往下倒,溅起的灰糊了我一脸。”
“你们竟然不扶住我?”知七叹了口气,像唱戏般将语调拉得悠长,“终是错付了。”
“朵来咪扶了。”任明舟分析,“不然你现在患脑震荡的风险要提升40%。”
知七闻言,抱住朵来咪:“爱你,大善人。”
双雨起身:“我们先回去,看看宗门里有没有水井——这个应该不用我们修建吧?”
朵来咪点头:“再过会儿恐怕要中暑。”
知七仍挂在朵来咪身上:“那我刚下线背诵的辨别野果十八式算什么?”
“算你记性好。”双雨道,“先记着,喝完水再找食。”
任明舟认同:“从维持生命的角度看,水的优先级高于食物。”
双雨点开地图,地图上大多数区域都被一层浓雾所笼罩,只有她们亲自走过的一条条路,显示出蜿蜒曲折的亮色。
她辨认一下方向:“我们分开找,谁先找到——就在地图上走出一个心形。”
无极宗地处偏僻,几乎占山为王,地界大的出奇,她们四散开来。
两刻钟后,无名椽率先找到一处旧井。
她先是在地图上走出爱心标志传信,然后低头认真观察这口荒废了半年的井。
石砌井台被疯长的野蒿、荨麻覆盖,边缘堆积着风吹来的浮土与枯枝,形成小土包。
土包之下,隐隐露出半截破陶罐底,应当是前人来打水时摔碎的旧物。
井上的辘轳还在,但是没有水桶。
不远处大树生长得郁郁葱葱,她上前去掰断两根底端的硬木枝,用碎石将其中一根磨出尖钩,另一根劈开分叉处,扎紧荨麻做成简易长夹。
井底淤塞的腐叶腥气扑面而来。她用长夹接连夹出漂浮在水面的许多大型杂物,抠下井壁青苔搓成团,掺着湿黏土塞进砖缝,避免井水被进一步污染。
然后,她用缠绕在辘轳轮轴上的绳索末端系住破陶罐当戽斗。
当其余四人陆续赶到时,她已经连续戽出了十余斗黑水,陶罐洗刷干净,水质已见清亮。
知七缓缓拍掌,摇头感叹:“共工在世,莫过于此。”
无名椽本想挠头,但手上的水和污渍让她的动作停在半道:“还是很脏。”
“能喝就行。”知七说着,就要往前冲。
双雨伸手拦住:“别喝出传染病,把我们都传染了。”
知七瞪大眼睛:“你是不是忘记了这只是个游戏?”
与此同时,任明舟从地上拔了几株随处可见的艾草,揉碎撒入井中,水面浮着的死虫立即沉了下去。
她提醒:“艾草对水底微生物有一定的抑制作用,但难以完全驱除。不过现在这个条件下,只能如此。记住不要喝太多。”
几人解渴过后,朵来咪问:“需不需要给师姐送些水?”
知七疑惑:“Npc也要喝水?”
双雨想了想:“送吧,没准儿还能加好感度。”
“师姐在哪里刷新?”
知七发出灵魂拷问,众人面面相觑。
双雨提议:“去找吃的吧。到时候将食物和水一起赠送给师姐。”
众人在知七的瞎指挥下,又花了半个多时辰才找到可食用的野果。
咬破的汁水沾在唇上,凉津津的像咽下一口山雾,入口酸涩的果子,嚼着嚼着也能尝出点蜜味。
蝉鸣忽远忽近,风把汗湿的衣服贴在后背,又穿前襟而过。知七满足地向后躺下,任发间渗出的汗珠滚落进草丛。
她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体会过进食的幸福感了。
她问:“你们会一直玩这个游戏吗?”
“这是个划时代的游戏。早入坑,将给未来带来巨大收益。”双雨点开游戏面板,“不知道接下来会再来多少人,我要维持第一梯队。”
朵来咪答:“我很想知道师姐背后、宗门背后、世界背后,隐藏着什么样的故事。我会跟着走完主线剧情。如果后面可以养宠物,可以换装,那我一定成为死忠粉。”
无名椽答:“我想一直留在这里模拟建造。”
任明舟答:“会,我想看看灵族——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双雨笑道:“现在还是内测,估计要等很久。”
任明舟沉吟:“总会等到的。而且,这个游戏处处透露出巨大的信息量,也许,一切的到来都将比预想中更快。”
见大家都表态,知七开心道:“那我们五个就是元老级玩家小分队。等下线加个好友,拉个群,每天一起玩。”
双雨点头:“没问题,反正我是无业游民。”
任明舟也点头:“我也是。”
朵来咪道:“我自己开店,时间自由。”
无名椽道:“我是临近毕业的大学生。”
“我是已经在家抠脚一月的十八线女明星。”知七笑着拍手,“太好了,我们都是一群有时间玩游戏的人。”
吃饱喝足后,众人纷纷起身,准备离开。
朵来咪将多摘的野果塞进怀中,枯叶突然在她脚下震颤。
树枝折断的脆响让双雨停下脚步,她猛地回头。
二十步外的地面剧烈晃动,窜出的巨物带起腥风,撞飞了三棵碗口粗的树。
双雨一惊,还未等看清来物,立刻喊:“小心!”
知七不明所以地回头去看,见阴影处突然跳出个什么东西。
她定睛一看,那东西长得极像放大版的野兔,体型和黄牛相当,竖起的耳朵布满蛛网状血丝,通体灰白长毛硬如钢针,后爪蹬地时露出暗红肉垫,前爪却生着虎狼般的利甲。
最骇人的是那双红瞳,像两盏浸在血水里的灯笼,映得四周树皮都泛起红光。
知七惊叫一声:“这是什么鬼!”
双雨下意识张开双臂做出保护姿势:“退后!”
巨兔喉间发出滚水沸腾似的咕噜声,瞬间扑倒了无名椽。
双雨左右四顾,跑去捡起地上砍树的斧子,劈向它的脊背。
斧刃擦过皮肉竟溅起火星,刀刃倒卷,她虎口震得发麻。
巨兔长尾炸开绒毛,横扫出去,知七立刻将她扑倒,两人滚到一旁,堪堪避过铁鞭一般的尾巴。
巨兔转身,调转目标,鼻孔喷出的热气扑在知七后颈时,任明舟突然从侧方扑来,握掌为拳狠狠打在它眼睛后方的太阳穴。
巨兔感受到痛意,任明舟随即就被甩飞。
已站起身的双雨踩着身后倾倒的树干跃起,膝盖重重顶在巨兔颈动脉处。
巨兔身子一倾,急退两步。
双雨再次抡斧,以一个劈柴的姿势,矮身劈向它的生殖腔。
巨兔痛得人立而起,朵来咪和无名椽拆了树上的藤蔓,一人抓住一端,顺势套在它颈间,相向跑动,欲要勒紧。
巨兔进入暴走,一个巨力甩身,朵来咪和无名椽几乎被带着飞起,先后失力,被甩得撞上树桩。
它尾巴狂扫,知七和任明舟很快也被扫中,摔在地上难以起身。
双雨握住身旁巨树上缠绕的藤蔓,荡到半空,就势落到巨兔头顶,猛地拳击两下,清晰感受到皮下青金般坚硬的颅骨。
巨兔来回甩头,上蹿下跳,欲要挣脱,她身形不稳,只能紧紧抓住它的耳朵,用脚猛踹它的眼睛。
巨兔难以忍受地低头,带着她狠狠撞向旁侧的树。
“松手!”
知七的提醒混着撞树的闷响。
双雨在最后时刻蜷身翻滚,左肩胛骨擦着树皮剐下一块血肉。
五人在不同的方向动弹不得,眼见双雨将要被一脚踩瘪,朵来咪随手抓起身旁的石块用力掷出。
杀伤力近乎于零的举动却成功吸引了新的仇恨,巨兔转身,毫不犹豫向她奔袭而去,腥臭气息扑面而来,朵来咪下意识抬手挡住脸,只能从指缝看见滴落的口涎。
但其余人看见更多。
巨兔的獠牙离朵来咪咽喉只剩半寸时,破空声刺穿了所有人的耳膜。
一抹金光如同拖曳的流火,如同坠落的流星,穿透重重树冠的间隙,疾飞而来。
任明舟看到箭羽上浮动的金印层层剥落,在贯穿巨兔身体的瞬间,其上符字如同活过来般钻入皮毛。
时间仿佛被拉长的糖丝。巨兔保持着扑杀的姿态悬在半空,箭尖透出的金焰从它张开的獠牙间溢出。
狠狠钉在树上的箭尾仍在震颤,箭簇没入处却不见血洞,只有蛛网状的金色裂纹在兽皮表面扩散。
双雨再次踉跄着抓起已剩半截的斧柄,发现巨兔已经从内部崩解。
那对暴戾的赤瞳褪成灰白色,眼球映出钉在树身上那支还在燃烧的箭。
直到它的身体轰然倒塌,朵来咪睁眼,再次感受到了光明。
她看向那棵被洞穿的树,箭矢上仍闪着细若蚁足的金色符文。
她喃喃道:“是师姐吗?”